■ 文 | 鸿观察 张洪平
特朗普开启与中国的贸易战,此乃虚晃一枪,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实目的乃是要在讨好国内选民基本盘的同时,要求中国更大力度的开放市场,为贸易帝国派争取更大好处。而其又不愿意拿出真金白银的利益作为交换,所以才制造摩擦,妄图能够无中生有创造用于交易的筹码。
中国的反击既克制又精准,通过少量制裁初级工业原材料和农产品,瞄准了特朗普支持者中的普通农民,逼特朗普坐到谈判桌前。与此同时还有更多杀伤力更大的武器蓄势待发。中国的回应既给特朗普留下面子,又有效达成了双方坐下来谈判的目的。美国当地时间25日周日,财长姆努钦表示“贸易战不是目的”“寻求与中国达成协议”。贸易战还没开打,美国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阵,未来大概率将会大事化小,最终双方达成某种程度的妥协。
不过,类似的贸易摩擦、贸易冲突,甚至是更大规模的贸易战,未来可能会越来越普遍,原因在于不同国家对于自由贸易的认知出现了分化。世界范围内的经济,自二战结束以来已经大踏步地深入融合,在全球范围内逐渐形成了一条清晰的分工链条,并形成了发达国家消费,发展中国家储蓄的局面。不过在每个国家内部,不同群体并没有“齐步走”,而是出现了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的局面,并且还在不断恶化当中。
这在发达国家引发了“新民粹主义”抬头,具体表现为排外情绪的上升,支持贸易保护者数量增加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种情况又由于“选民政治”的作用得到放大,想要从中捞取政治资本的政客也借题发挥,鼓吹“保护”本国经济与工作岗位。
这种论调受到了来自学术界的反对,理由是依据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自由贸易能让参与各方得到更大的好处。如果各国都能专注于生产自己最擅长的商品,然后通过贸易进行交换,那么因为分工会提高生产率,所以总的产量能增加,成本会降低,大家都能得到更多更低成本的产品,Happy End!
不过,这个理论并不完美,不知是否故意,比较优势理论中没有对贸易商品进行区分,没有区分是初级工业原材料、农产品,还是对工业化程度要求更高的复杂工业产品。
看似是个小问题,但在加上时间的影响之后,最终的差别就是巨大的。发达国家的工业能力更强,制成品质优价廉,在竞争中如果能够自由进入发展中国家市场,将轻易击败本土竞争者。而丧失了本土市场的销量之后,本国制造业倒闭破产,也就彻底失去了继续进化提升的可能性。
最终是制造业被外国企业占领,本国的经济结构沦为原材料产地和倾销市场。而发达国家的工业实力却能不断持续提升水平,越来越强。最终将国家间的经贸关系固定。相应的,最终利润也被附加值更高的,占据产业链高端市场的发达国家企业拿走。虽无垄断,胜似垄断。
现在中国的情况是,不甘于沦为原材料产地和倾销市场,要力争上游,这就和发达国家的贸易帝国派发生了根本性的冲突。市场在一个时间段内就那么大,高端、中断、低端的总量是基本稳定的。你要来高端市场抢份额,势必影响我的销量,那我当然要反对。所以近年来在中美矛盾上,商业帝国派不再那么热心游说缓和矛盾,而是和国家利益派合作,对中国加力施压,想要拖延中国经济中“高质量”部分的增长。既是要留住其在中国市场的份额,最好还能增加,也是要防止中国企业“反攻”发达国家的市场。
随着中国坚定“高质量发展”的决心,和综合实力的不断提升,中国与发达国家间的贸易争端也会越来越多。这是中国作为“打擂者”的追求,与发达国家“守擂者”的利益之间,深层次的利益冲突导致的,不是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谈判就能解决的。所有妥协都是暂时的,底层的利益矛盾会不断诱发新的表层冲突。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究其根本是因为在全球经济深度融合的同时,国家间的政治结构却一直停留在一个个“民族主权国家”的阶段。在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下,国与国之间是名义上的平等地位。经济资源可以相对自由地全球流动,而其造成的贫富差距却被国界所隔离。就像放大版的欧盟一样,德国生产率高,民众富裕;南欧各国沦为“边缘地区”,只能发展低端产业。时间长了南欧人和德国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南欧人越来越不满。另一边德国人也不高兴,凭什么我们要出钱救助那些“懒汉”?在政治层面上没有进行统一,这是欧盟组织结构的一个深层次缺陷,如果不能向前一步达成完全一体化,欧盟恐将走向崩溃,现状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不过遗憾地是,几十年内,我们恐怕很难看到一个覆盖全世界大部分经济体的政治统一体。换句话说,我们距离“世界政府”还很遥远。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要退而求其次,寻求一种可用的缓解贸易争端、阻止贸易战爆发的全球贸易体系。我认为,在WTO框架下,设计一套“受控制的自由贸易”体系,是比较务实与合理的。其实现在的WTO,与其说是“自由贸易”的倡导者,不如说是变相的“配额贸易”的组织者。
大家谈来谈去其实都是利益的交换,所以与其被自由贸易的原则束手束脚,不如索性大方地承认这一点,并在此基础上设计一套可持续的更公平的贸易体系。具体来说,就是要把贸易产品按照“含金量”进行区分。农产品、工业原材料,这些“资源禀赋”类的商品可以不设限额或很宽松。工业产品和高知识含量的服务业,则要按国家人口、经济规模等设置限额。比如机电产品,中国每年可以出口多少进口多少,美国可以出口多少进口多少,然后大家竞价,价高者得。这样既可以刺激各国提升自己产品的竞争力,也能平衡贸易差额,还能给本国企业在国内留下足以生存的空间,让其有升级发展的可能。
关于怎么给商品的“含金量”分级,可以参考最终产品的“复杂度”进行分类。通过统一的标准,将商品在生存过程中凝结了多少“含金量”,与多少产业发生关系,能带动多少相关行业,能促进多少生产率提高,进行量化的比较。每隔一段时间(比如3年)调整一次,以适应情况的变化。而且这种调整是在给定规则下的自动调整,不能受各国政治变化的干预,不能你国内利益集团一闹事,就要求修改国际贸易规则。要确保公平规则的严肃性。
这貌似与“自由经济”的理念不符,但却能长期地维持“可持续”的国际贸易,而且可以缩小国家间的贫富分化,是一种改良的“比较优势理论”。当然,要真正实施这种方法,需要各国之间放下自己的小利益,通力达成合作,而这并不比缔造“世界政府”容易多少。从目前局势来看,美国放弃领导世界贸易体系的倾向已经十分明显,只想着捞取短期的好处。欧洲方面自身难保,也无法出多大力。中国虽有壮志维持自由贸易体系,但独木难支,现有资源精力能够让一带一路倡议落地已属不易。
每个人都在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形势,但所有人都这么做时,却形成了“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局面。要解决这种困境,需要高瞻远瞩的领导人,克服人性中短视的弊病,站在更高的层次进行整体设计。任重而道远,需要全世界各个国家一起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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