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长江商报
长江商报消息 特派记者 刘迅 发自荆州
众所周知,秋天烧秸秆,等于制造雾霾,这是近年来困扰全国的顽疾。
湖北也不例外。10月10日,本报报道了《武汉如何破解秸秆焚烧难题?》,环保部有关部门通过卫星监控发现了我省公安、石首、天门、仙桃有秸秆焚烧火点。然而在荆州中心城区及附近部分乡镇,因为实施了“禁烧令”,没有发现大面积的火点,取而代之的是将秸秆有效回收利用。连日来,长江商报记者赶赴荆州,探访荆州如何消灭“狼烟四起”,成为湖北省治理秸秆的样本,希望为各地破解秸秆焚烧难题提供借鉴。
“禁烧区”内不再狼烟四起
13日,长江商报记者乘动车前往荆州。途经汉川、天门、潜江等地时,记者发现田间焚烧秸秆留下的黑斑格外刺眼,但进入荆州中心城区后,基本上没有看到黑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谷草被堆放在农田旁。
地处江汉平原的荆州是农业大市,每年产生的农作物秸秆在650万吨以上。今年4月1日,荆州市在我省率先推行秸秆禁烧,并划定禁烧范围:荆州市城区规划区和周边12个乡镇、街道、农场全部禁烧。荆州市成立秸秆禁烧指挥部,市长李建明挂帅并任指挥长,环保局长蒋茂芳任办公室主任。今年秋季,禁烧区扩大到整个荆州中心城区。不仅如此,一两年内,禁烧区将扩大到整个荆州市。
荆州市沙市区岑河镇东市村和江陵县资市镇的平渊村、花桥村仅一路之隔,但记者在这里看到的情景却截然不同:东市村的秸秆整齐地堆放在田间等待打包,平渊村和花桥村的黑斑随处可见。
“都是一个市里管,为什么马路那边就能烧?”东市村有农民表示不解。
东市村村支书范后平说,有的村民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支持政策,“村里1000多亩地里的秸秆已经全部打捆,几天内就能全部卖到收购站。”
荆州市禁烧办相关负责人介绍,今秋禁烧区内没有出现大面积燃烧秸秆的现象,只出现了些零星的黑斑,共1.01亩。“我们的统计显示,监测和举报的火点只有16个,而在去年同期,城区周边农田可谓是‘一烧连片,烽火连天,浓烟蔽日’。”
数据显示,荆州8月1日至9月23日的空气质量优良天数达50天,创下历史同期最好水平。
“以前这个时候烟雾‘锁城’,人呛得难受,孩子上学戴口罩。衣服晾晒一层灰。”连日来,荆州当地人感叹,禁烧区内秸秆露天焚烧烟雾现象比往年明显减少,今年这种情况一天都没出现,空气好多了。
监管不力,4顶官帽被“焚毁”
荆州治理燃烧秸秆为何取得了好的效果?通过两天的采访,长江商报记者发现这里从补贴、宣传、监管、处罚等多方面入手,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
为禁烧,荆州市政府给农民每亩每季补贴10元。沙市区拨给每村1万元工作经费,岑河镇在此基础上再增加1万元补贴,在沙市区立新乡,每亩每季补贴已提高到100元,鼓励农民不烧秸秆。
农村耕地面积大,如何确保禁烧令能够执行下去?荆州市派出督查组,不间断现场巡查、暗访,发现秸秆露天焚烧的,现场确认,留存证据,每天通报焚烧火点和黑斑数。
荆州市环保局调集十多台车辆,组建9个督查组,在重点时段、重点地段督查。环保局要求,副科以上干部督查巡查不得少于6次,现在更是每天往外跑。环保局一督察员对长江商报记者说,鼻子一闻到烟味,神经就紧张了。
荆州市里还有一条“硬杠杠”:区干部包乡,乡干部包村,村干部包户,“禁烧令”要落实到人。镇、村分管领导带队,24小时巡查,引导村民禁烧。
13日晚10时30分,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遇到刚从地里巡查回来的沙市区岑河镇副镇长皮定松,他的裤腿、鞋子蒙上了一层灰。“我们每天像打仗,机关干部除几个留守外都下乡巡查,坐在办公室就要被追责,晚上也要轮流巡视。”
除了地面严防,荆州市还动用飞机,不定期进行空中巡查。荆州市环保局相关负责人说,市里租来一辆固定翼飞机巡航,一旦发现火点,就会降低高度,通过机上GPS定位,锁定火点的经纬度,地面工作人员就能迅速确定具体位置,赶到现场核实处理。
同时,“空中力量”还有直升机、滑翔机、动力伞等。该市环保局负责人透露,计划推出无人机巡航,全程视屏实时监控。目前,仅空中巡航费用就达到8万多元。
环保部门在发放各类宣传资料近5万份,群众签订承诺书后,发现农民点火一次,罚款200元,村、镇、区干部还要被“连坐”。反之,群众发现火情,举报一次,奖励500元。
镇、村干部大呼“压力大”,“禁烧区”内每出现一个火点罚款5000元,黑斑达到一亩以上的,镇里工作经费将被扣罚10万元。如综合评分在80分以下通报批评,得分60分以下将由纪检监察机关对有关责任人进行问责。
今年国庆刚过,荆州几把火“烧掉”了干部的“官帽”。10月9日,荆州区城南开发区三红村10组、11组数十田块稻草全部焚烧,留下54亩黑斑,隔日,荆州市环保局荆州分局局长、区禁烧办主任李天奇引咎辞职,11日,该区分管领导被免职,主要领导公开做检讨,三红村村支部书记被免职。10月14日,岑河镇杉木村因出现大面积火点,村支书刘良华被免职。
“禁烧令”之下:政府、农民、收购站、回收企业都赚不到钱
本报特派记者 刘迅 发自荆州
过去秸秆农民一烧了之,如今荆州推行“禁烧令”,秸秆如何解决,秸秆去了哪?这些看似不值钱的秸秆如何变废为宝,为农民创收增加新渠道?长江商报记者采访荆州政府部门、农民、收购站、回收企业寻求答案。
留茬高,影响作物耕种
补贴少,村里要倒贴钱
连日来,记者走访东寺村,洪山村、三岔村、陈龙村等多位村民,他们对秸秆还田、收储仍有疑惑。
在打捆现场,几位不愿留名的村民说,现在多数是老式收割机,加装切碎装置后,农机手为省油省力,稻谷的留茬高。记者在现场看到,有的稻田留茬高的有20多公分。“这些留茬会影响下一季耕种。”不少村民反映。
农民有疑惑,村里也在想办法,不少村贴钱组织回收秸秆。在东市村,村里统一组织收购,农民只用从田间搬到路边,其他费用由村里支付。
村支书范后平算了笔账,打捆机动力车,一天1000元,加上农机手、搬运工、上车工等人工费一天720元,外租拖拉机,运输车,减去卖秸秆挣的钱,村里每天起码倒亏300多元。
“要让村民出钱,秸秆回收更难实施。”范后平说,村里还有四成秸秆陆续卖出,机械费用节省了,有望多卖几天,让秸秆收支持平。
投资大,“商机”变“伤机”
不挣钱,算是做公益事业
13日晚,记者赶往岑河镇田园秸秆收购站,老板刘守云顾不上吃饭,忙着给送秸秆来的农户结算,“别提了,亏得一塌糊涂”。
听说今年政府禁烧秸秆,原本在外包工程的刘守云觉得有商机,今年7月中旬接手筹建收购站,专门收购秸秆。刘守云投资100多万元,购回11台打捆机,又外借8台,全部无偿借给村里,让农机手在田间收草。但这些并没给他带来多大收益,“商机”变成了“伤机”。
刘守云卖给企业秸秆的价格为每吨400元。他给记者算了笔账:机械打捆回收的秸秆每吨200元,拆包后重新用机械高压打包,成本每吨70多元,再请人装车,送往企业,运费一吨80元。这还不算请其他人工费、材料费等。“如果农户自己送来的散草,我还提高收购价,每吨250元,鼓励他们积极性。”
“我现在骑虎难下,政府要我们先做一年看看,现在算是做公益事业。”刘守云说,做这行赚不到钱。
缺秸秆,企业无奈停产
收购难,最远跑到江苏
一边是大量秸秆躺在地里,一边是回收企业每年为“断粮”发愁。今年荆州禁烧秸秆,公安县万华生态板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峰松了口气。
去年,依靠秸秆生产板材的万华板业因原料不够,曾停产达94天,损失惨重。今年,为保证原料供应,该公司在公安县设了5个收购站,为减轻收购点老板负担,给每个收购点白送打包机。即使这样,收购点也收不到秸秆。无奈之下,只好向松滋、荆州、荆门等地高价采购,最远跑到了江苏盐城。
今年,万华板业投资500多万元购买20台收割打包机,边收割边打捆,然后再组织当地小三轮车主运到厂里。刘峰说,“政府禁烧使企业获得更多原料成为可能,我们加大投入跟进,期盼能真正解决原料短缺。”
江陵县的凯迪生物能源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张毅说,农民能提供的多是油菜梗和麦梗,“但它们不满足企业需求,因此收购价低,农民不愿意送”。
增规模,吸引企业来投资
保利润,可借鉴订单模式
荆州市禁烧办副主任沈向荣认为,秸秆禁烧与回收利用,相互促进。过去禁烧一直没有实施,大量原料一烧了之,如今政府主导,逼得为秸秆找出路。
沈向荣说,禁烧令后,无形的手和有形的手需要紧密配合。目前,秸秆回收整个产业链条并不成熟,市场价格机制也应发挥作用。目前,荆州回收秸秆的企业仅一家,规模小,如何壮大企业队伍,加大秸秆回收利用规模,又是禁烧之后摆在政府面前的一个难题。
沈向荣说,市场发育不成熟,如果没有激烈的竞争机制也影响秸秆回收。据了解,荆州每年可产油菜梗、麦草、稻草、棉梗等秸秆650万吨以上,而本土综合利用秸秆的企业只有万华板业、凯迪电厂等几家,综合利用秸秆总量不到100万吨。
有业内人士提出,如果借鉴大企业“订单农业”模式,年初由企业和农民签订协议,稳定收购价格,农民才有积极性,保证优质原料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