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网讯(长江日报融媒体记者 万旭明)以为会哭、会恨、会怒,却在《二十二》里看到老人们最平淡无奇的生活,连哭诉都只有寥寥两次。但在一首朝鲜族儿歌里,在几句忘不掉的日语里,历史的痛就能刺到观众。导演郭柯以一个孙辈的视角,纪录下这些幸存老人们平静的晚年生活,他希望撕掉“慰安妇”的标签,温柔地陪伴老人们走完这一生。
像奶奶一样,怎会忍心尖锐地挖掘?
看《二十二》之前,很多人觉得害怕,怕看到的是血泪、痛苦、伤疤,怕自己会哭成狗,会被仇恨淹没。但在影片里,老人们逗着猫、打着牌、陪孙辈看电视,即便孤单地独居着,也都在平静、平淡地生活。片中纪录了另外一位记者的采访,追问幸存老人的“日本儿子”,“为什么你哥哥想杀了你?”这样的问题不会出现在郭柯的画面里,讲到那一段回忆时,每当老人们挥手“不说了”、“不记得了”,镜头就会切走,不再纠缠。有人认为“浪费了题材”,但她们不是题材,而是活生生的人。
郭柯说:“我不是学者,不是要去调查研究历史,也不是为了挖掘她们的故事。就像拍自己的奶奶一样,如果有人来问她尖锐的问题,你是不是会请人出去?她们都八九十岁了,正在一个个地离开,为什么不在离开之前温柔地对待她们呢?”在拍摄孝感的毛银梅时,老人每天都会摘一桶栀子花,送给剧组的每一个人。山西老人李爱连每天都会炸一盆馒头片,等着剧组去吃。“有些老人不愿意说出来,我就会选择关机,哪怕她在关机后愿意再发泄地说出来,我也不能拍,不能辜负她们的信任,那不道德。”所以更多的时候,郭柯和伙伴们只是陪着老人聊天、陪她们玩,摄影机则架在很远的地方。“我相信如果你们和老人相处久了,选择会跟我一样。”
她们是受害者,不是耻辱
见面会末尾,郭柯特意嘱咐观众,“如果大家要在网上发评论,请记得在‘慰安妇’三个字上打引号。”在他看来,“慰安妇”只是一个标签,老人们是被迫成为日军“性奴隶”的受害者。
上海曾计划拆掉一座位于学校内的“慰安所”遗址,媒体采访时,中学生认为“慰安妇是国家的耻辱”。郭柯觉得:“问题出在传播者身上,为什么我们把这样的信息传递给了中学生?她们不是耻辱,不是妓女,而是受害者。”他说:“‘慰安妇’的标签在她们身上很多年了,每年到一个时间节点就搬出来。但大家看到的都是符号化的苦难,不知道她们叫什么、住在哪里、家人如何。我希望《二十二》能让大家看到她们生活中的样子,这些老人就跟我们的外婆、奶奶没有区别,甚至她们比很多人更善良、更爱这个世界。一直停留在标签上,对她们是不公平的。”
也因为这样,《二十二》的海报都选择了手绘的少女头像,“希望她们能记住美好的花季,希望小朋友们不害怕看到这些奶奶。”
不猜观众想什么,《二十二》回归平淡
在《二十二》之前,郭柯曾拍摄短片纪录片《三十二》,以韦绍兰老人和她的“日本儿子”为主角。当时的拍摄中,郭柯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会让老人摆拍一些镜头。
但在《二十二》里,这些都没有了,只剩缓慢地、安静地纪录,甚至有些太过平淡。“我特别不喜欢在这个题材上跟我谈创作、谈风格、谈技巧,我没把自己当导演,也没把这当创作。在这个题材上,我不能考虑观众和市场的感受,只能以一个晚辈的角度来对待。”
他自嘲说:“我拍过太多烂片了,每天16个小时不停地表达,拿到剧本就先揣摩观众会怎么反应,哪里要丢出一个包袱。到《二十二》的时候,已经有逆反心理了,每天就拍6小时,老人们生活平淡,我就拍得平平淡淡没有剧情。”
如今证明,他的逆反竟成了打动观众的地方。郭柯才醒悟:“所谓的专业人士不要去猜想观众的心理,猜不到的。我们就认认真真地拍戏,把真情实感放进去,观众是能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