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人间迎来了欣欣向荣的四月天，日剧《四重奏》也走完了它的最终集。如果说，在这个轻盈的季节里，还有什么让我们不欢快，陪伴大家整个冬天的《四重奏》完结了，肯定是其中之一。
坂元裕二，这位《四重奏》的编剧，二十四岁就写出了脍炙人口的《东京爱情故事》，传颂一时。他的《母亲》、《最完美的离婚》、《问题餐厅》等作品，就算你没看过，也一定听说过。《四重奏》，依然浓浓的坂元裕二风格，剧情贴近着生活，细节也严谨真实，台词更是精辟、一阵见血，“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夫妇，就是可以分开的家人”……触动人心的金句，让许多人按下了暂停键，截屏、分享，感叹不已。
《四重奏》，顾名思义，讲述了四个提琴手因音乐而相识、靠近并相互扶持、彼此慰藉的故事。第一小提琴手卷真纪，异于四重奏乐团其他三人，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结婚后就放弃了成为专业小提琴手的目标，囿于厨房的一亩三分地，竭尽全力经营婚姻，却依然以失败告终。大提琴手世吹雀，遭到同事排挤后成了无业游民，无所事事，平日里爱好就是睡懒觉，靠在路边拉琴挣几个小钱，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中提琴手加森谕高是个美容院助手，没有什么上进心，三十多岁干着人家二十来岁实习生干的活，还一副无所谓，妻子受不了，带着儿子离了婚，也没舍得要赡养费。第二小提琴手别府司，家境显赫出身优渥，是富家子弟，然而没能利用既有条件达成任何成就，在公司当了位安分守己的普通员工。这四个主角身份不同，性格迥异，各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除了热爱音乐，都是生活的失败者以外，人生轨迹看似毫无交集的可能，而一次KTV里的偶然相遇，将四人的命运牵到了一起。
怀着对音乐的兴趣，以及对遥远梦想的憧憬，四个各怀心机的男女顺势组成了一支业余弦乐团，住进了别府森林里的小别墅，过上了无须工作，只用拉拉琴，吃吃饭，聊聊天的颓废生活。同一屋檐下的朝夕相处，带来的不仅是生活习惯的摩擦和价值观念的碰撞，更有心与心之间的亲近和依赖，而亲密关系的形成往往建立在卸下伪装的基础上。
随着剧情发展，四名主角先后向其它舍友袒露了自己不太光彩的小秘密。原来谁也不是什么单纯的白莲花，看似为乐团无私付出的别府，实则一直抱有追求卷真纪的私心；看似大大咧咧、洒脱可爱的小雀，童年时被利欲熏心的父亲当作诈骗工具，背负着洗不掉的道德污点；看似毒舌浪荡的加森，内心挣扎在坚持音乐和回归家庭间无法选择；看似细小谨慎、个性消极的卷真纪，甚至还被怀疑有杀害丈夫的嫌疑。就连四人之前在KTV的相遇，也都不是命中注定的浪漫巧合，小雀是被金钱诱惑，受真纪的婆婆指使监视真纪的卧底；加森一开始就怀着敲诈的心思，在隔壁守株待兔；别府也只是想借机创造爱情的邂逅而已。
幸运的是，这些人性弱点范畴之内的阴暗面，没有成为阻碍主角们感情加深的心结。真纪原谅了小雀的背叛，小雀也原谅了真纪的隐瞒，没有人绝对无辜，也没有人完全邪恶。即使动机不纯的邂逅，最后也能催生出亲如家人般的友谊，编剧不断将残酷的现实，和因信息不对称造成的盲目乐观摆放在一起，对主角进行连环打脸，又在这落差之中填补上些许温情。就像在说，生活虽然千疮百孔，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事与愿违本就是人生常态。
比如四位主角对音乐的热爱，无法改变他们天资平庸、没有能力以兴趣谋生的事实，即使有爱，有热血，有感动，他们也不会有如神助，一路扶摇走上人生巅峰。
比如小雀，最终也没有像八点档大团圆故事里那样，在父亲去世前的一刻与之冰释前嫌，刷一把子女情深。真纪还是没有回应别府的单箭头，加森依然是个干着底层服务工作的屌丝，别府用尽千方百计，都没能保住他们的别墅。
比如安分守己的主角们还在为生机发愁，做事不择手段人品堪忧的有珠，已经迅速搭上有钱人当了阔太。
比如四重奏成员赌上了尊严和勇气的礼堂演奏会上，观看到中途就退场的观众，和扔上舞台的空易拉罐。
纵观全剧，这种“缺憾”可以说是贯穿始终，没有无条件的善意，每个人都带着私心，努力了也不一定成功，拼搏了也没有奇迹。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三流的演奏永远变不成一流。然而，真纪一行人每天饭照吃，琴照拉，不论是在高雅的西餐厅，热闹的百货市场，还是老旧的居民楼下，不论是穿着高雅的演出服，还是滑稽的动物装，他们都能毫不计较地享受拉琴的快乐，哪怕这种随遇而安不思进取的散漫心态，被视为对音乐的亵渎。
看《四重奏》，你会感觉很丧，内心充盈着淡淡的忧伤愁绪。四个主角，丧到了骨子里，没有目标，没有进取心，甚至有些颓废绝望。他们不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世俗意义上的失败，而且，丝毫没有追寻成功的欲望，甚至顺水推舟地享受起了这种吃饭聊天拉拉琴的咸鱼生活。
在我们的主流价值体系中，为了给青少年提倡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往往会用到一些所谓的结果导向的鼓励语句，“只要你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只要考上大学，前途就一片光明了”，“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收获”等等等等。不否认，对于回报的诱导期待，能够一定程度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但不得不警惕的是，也许正是这种功利性明确的价值判断标准，无形中剥夺了专注于做某件事情本身的乐趣。
在《四重奏》中，在看起来“丧丧”的作品里，我们发现，当消解了目的的意义，人们在某种扭曲的语境下，反而能够坦然看待自己或别人的失败。当不了一流的演奏者，拉琴不见得没有价值，没有结果的单恋也可以很耀眼，失败遗憾，但不可耻。
如今我们对各种鸡汤、正能量越来越反感，是的，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抱有远大目标和上进心，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既应该有魔女有珠等投机人士表演的舞台，也应该有甜甜圈乐团的容身之地。让野心勃勃的人去奋斗，让吃瓜路人安静地咸鱼。让每个人都可以有合适自己的位置。与其说这是消极，不如说，这是对这个社会多元价值观的尊重和体谅吧。
稿源：荆楚网
作者：王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