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指认现场。本报记者 甘侠义 摄
民警安慰小英。
9年前,20岁的小英在上海与陈强相识并相恋。后来,小英察觉到男友有暴力倾向,于是提出分手,但陈强使用暴力并威胁小英和他结婚。结婚后,陈强又威逼小英在网上行骗。
去年年初,陈强一家人搬到重庆沙坪坝,他还继续强迫小英在网上诈骗,并使用铁链拴手脚、视频监控等方式,非法拘禁小英。
今年3月16日深夜,忍无可忍的小英通过短信向110报警,沙区警方随即解救了小英。由于小英提供的大量证据,其丈夫陈强因涉嫌非法拘禁和网络诈骗,被警方刑事拘留。
30字报警短信的故事
“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被人锁起来了,在做骗人的事情,数目高达几十万。”当用手机编写下这段文字时,小英的心里忐忑不安。确认发送成功后,她很快删除了信息。客厅里,她的丈夫陈强正在玩手机。
这是3月16日晚上10点过。前一天,小英找了一个借口,把女儿送回了远在上海的爷爷奶奶家,因为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的爸爸被警察带走。
小英认为一切“准备就绪”,如果顺利的话,自己就要自由了。在她爱看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主人公就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换上了典狱长的新皮鞋,带上了典狱长所有的犯罪证据,开始了“越狱”的计划。
晚11点,有人敲门,丈夫陈强去开的门。接着冲进来三四个民警,询问是不是小英报警,小英鼓起勇气站起身回答:“是我报的警!”
当民警看到小英右手和左脚上捆着的铁链,明白了这一切。小英不敢去看丈夫陈强,她知道,此时陈强一定是满眼的怒火。小英听到陈强在辩解:“这是我老婆,她不听话,我这是在教育她,你们管得着么?”
沙坪坝派出所民警将两人带回了派出所。
小英和陈强夫妻两人买的这套房子位于沙滨路,有近百平方米大小。这一次离开家,小英心里说不出的激动,“真的能逃离这场噩梦了么?”
9年前的那一场邂逅
和《肖申克的救赎》的结局不同,典狱长自知在劫难逃,饮弹自尽。而丈夫陈强一直坚称是自己对妻子的“管教”,不是非法拘禁。
民警拿到了确凿的证据,证实陈强这几年里,不但对妻子实施家暴,而且逼迫妻子进行网络诈骗。
29岁的小英是重庆忠县人,陈强是福建人。2008年,20岁的小英跟随老家一群年轻人,来到上海打工。小英是个柔弱的女孩,只有初中文化,最后在上海一家网吧找到一份收银员的工作。
陈强的父母在上海做生意,他平时喜欢到网吧玩游戏,很快便和小英熟了起来。小英清新靓丽的外貌吸引了陈强,而陈强高高的个头,人也长得挺帅。
那一段时光让小英觉得很幸福,“刚开始的时候,他会蹲下来给我系鞋带”,小英回忆,“这一点打动了我,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然而,一切都是骗人的。
两人接触的时间一长,小英发现这位“白马王子”有许多缺点,不但脾气暴躁,也很自私。一不顺心,就会和小英大吵大闹。
第一次挨打,是小英提出分手时。夜里,陈强带着几个人冲进小英的出租房,动手打了她。陈强还恶狠狠地告诉小英,从来只有他甩别人,没有别人敢甩他,如果要分手,见小英一次就要打一次。
为了家人她一忍再忍
不久,小英怀孕了,陈强向她承诺,只要孩子生下来就放过她。想到肚中的孩子,小英第二次选择了忍耐,她不想与陈强在一起,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生下女儿后,陈强并没有履行与小英分手的承诺,而是以给孩子上户口为借口,逼迫小英和他结婚。
考虑到女儿的户口问题,小英无奈与陈强结婚了。本以为有了女儿,陈强应该有所收敛,没想到的是他变本加利,拖着她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陈强没有固定的工作,长期花钱大手大脚,家里根本是入不敷出。为了赚钱,陈强打起了歪主意,他让小英在网上骗钱,解决家里收入问题。
当民警问小英,为什么当时不报警,不离开陈强。小英告诉民警,陈强曾经不止一次威胁她。他说,老公打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报警不过是拘留。如果敢把自己逼她搞诈骗的事情告诉警察,他出来后要将她和女儿杀了,还要杀她的家人。
为了家人的安全,小英一直在忍……
每天骗不到五千元要挨打
陈强教小英如何在网上骗网友:在网上搜索男性,加为好友,通过聊天,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博取对方的同情,再以各种借口找对方要钱。
陈强还给小英下达了“业务指标”——每天骗5000元,如果完不成就要挨打。
最开始小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骗网友,为了逼迫小英每天完成“业绩”,暴力开始升级,甚至用上了棒球棒、菜刀、螺丝刀。一顿顿毒打下来,小英不再反抗,开始按照陈强的要求在网上骗钱,从一开始的100、200元,到后来的几千上万元。
行骗的过程中,小英发现确实有人好心想帮助她,并主动要给她钱。
派出所里,小英向民警展示了身上的伤疤,她的左手小指有一块指甲缺失,这是陈强用菜刀砍的。扒开小英的头发,头皮上还有许多清晰可见的伤痕。小英告诉民警,有一次陈强用棒球棒打她,甚至将棒球棒都打成了两截。那段时间她身上常常淤青,夏天不敢穿短袖出门。
这是她一个人的“监狱”
去年年初,陈强带着小英和女儿从上海搬到了重庆,在沙坪坝沙滨路一个小区买了房子,这个近百平方米的房子,在小英看来,却是一间“监狱”。
为了防止妻子逃跑,陈强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用手机监视妻子的一举一动。
当发现有网友到重庆来找小英,为了防止去见网友求助,陈强又买来铁链,将小英锁在电脑桌前,只有上厕所、做饭、睡觉的时候才打开。
小英说,有时一锁就是一个月,一个月都不能离开卧室,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不停闪动的网友头像,不断地骗取网友的钱。
直到3月16日深夜,小英用手机偷偷发出报警短信后,这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到底骗了好多钱?至少有60多万
民警曾询问小英,行骗的七年里,到底骗了多少钱。小英说自己没有计算过,具体的金额数目只有陈强知道,陈强只会给她一点维持家庭生活的基本费用。
陈强没有工作收入,却长期出入五星级酒店、夜店等高档场所,玩网络游戏挥金如土,还购买了一辆二手的宝马5系轿车。
民警发现,小英通过转给陈强的金额有60多万元。
在小英的眼里,丈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恶魔。但陈强在外面却很好面子,怕别人说他打老婆,在外面对小英很好,一回到家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邻居、陈强的父母和小英的亲人,都觉得他们一家很幸福。
9年里,小英一次逃到云南,一次逃到大连的一个尼姑奄,但都被陈强通过各种手段找了回来。
民警作笔录时,陈强一直认定自己没有错,他说小英是自己的老婆,自己怎么打她、把她锁起来都没有错,因为老婆不听话就是要丈夫管教。
最后,陈强还拒绝在讯问笔录上签字,还扬言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出来后好好“教训”小英。
不过,陈强非法拘禁和网络诈骗的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惩。
以后怎么生活?
卖房子找工作养大女儿
上周,小英回到了忠县老家,暂时住在姑姑家。
小英告诉记者,她和陈强在沙坪坝买的那套房子,还有几十万的房贷没还清。她打算把房子卖了,然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女儿一起生活下去。
在获救的这几天里,她的生活变得异常的平静。9年后,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再担心丈夫的拳头。
不过,在小英和女儿获取自由的道路上,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陈强离婚。“马上着手办这件事……”
小英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工作,在过去的几年里,钱来得太容易了,“在网上编一个感人的故事,就能骗到钱。”
沙坪坝派出所的民警也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希望她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声音
警方:忍让也是一种纵容
去年3月1日,《反家暴法》正式实施,到今年3月正好一周年。
办理这起案件的沙坪坝派出所所长杨永东说,派出所在接处警中常常会遇到家庭暴力案件,但由于暴力案件发生在家中,往往因为证据不足让警方难以处置。而在家庭中,对暴力的忍让,只会让施暴者变得更肆无忌惮,小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小英与陈强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她迫于对方的暴力行为而忍让,在结婚期间为了孩子和亲人的安全而忍让,也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让暴力不断升级。如果不是最后小英勇敢地选择自我救赎,发出了那一条报警短信,有可能这个家庭将以一个悲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