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始县官店镇摩峰小学支教的4名华农学生,常结伴去家访。
山东小伙崔学延,已决定把家安在了恩施。
支教老师带领学生来到校外课堂——八百岁的银杏树下诵读国学经典。
闲暇时分,余小龙喜欢弹弹吉他唱唱歌。
来自华科的支教生何南均和学生们在一起
□楚天都市报记者乐毅 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王永胜
2003年全国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启动,此后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大学生志愿者,到西部贫困县从事基层支教、扶贫工作。我省也涌现出了徐本禹、赵小亭等一批全国优秀支教典型。
这些山弯弯里的支教生,现在工作得如何?生活得好吗?那里的孩子,是否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学得多一些,梦想更远一点呢?岁末年关,楚天都市报记者7天奔驰2000多公里,足迹遍及恩施州巴东、建始、鹤峰和来凤四县。窥斑见豹,跟着记者的笔端和镜头,一起来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山东小伙为爱扎根 学校楼梯间当婚房
时间:2016年12月21日
地点:巴东县官渡口镇火烽小学
人物:崔学延,31岁,山东滨州人,湖北民族学院美术专业毕业,2009年-2012年支教巴东县沿渡河镇民族中心小学,后考入现任教学校。
2016年12月21日,牛毛细雨,山高路长。记者早晨从武汉出发,直到当日下午5时许,才抵达巴东县官渡口镇火烽小学。
正赶上学生们的饭点,白菜豆腐汤、炒黄瓜和火腿肠是当日晚餐菜谱。“早餐有奶、午餐有肉,晚餐稍次一点。”校长吴克波说,自从2011年国家推出“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以来,学生们的伙食大有改善,“学生用腌菜就饭的场面,现在你们想看也看不到了。”
餐毕,孩子们自觉排队洗刷碗筷,动作都很麻溜。男孩儿们抓住晚自习前的时间拍会儿“撇撇”,女生们有的在操场跳皮筋,有的三五成群聊起了天。女老师趁这个空看会儿电视洗洗衣服,男老师们则爱围着火炉杀上两盘五子棋。
晚上6点半到8点,住校生上晚自习,8点半熄灯就寝。崔学延和爱人是当晚的值班老师,他们白天上课,晚上还要维护自习课堂秩序、辅导功课,督促学生准点睡觉以及处理突发情况。
崔学延的爱人有孕在身,上完晚自习后,崔学延让她回家休息,自己则守到晚上10点才能回家,“校委会的老师都是如此,大家都习惯了。”
山夜清寒,学校没有暖气,崔学延等学生就寝后在办公室烤了一会火,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跑到学生寝室查房,给好动的学生掖被子。“这些都不算什么,就怕半夜学生头疼脑热。”这种事,崔学延说他遇到过好几回,自己手头备了一些常用药,但如果情况严重,还得送到卫生院或者给孩子家长打电话。
大学求学在恩施,支教在恩施,现在又娶了一个恩施姑娘,崔学延这个山东小伙笑言:“这辈子算是卖给恩施了。”
下完夜班,崔学延带记者参观了他2014年结婚时的婚房——学校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楼梯间。“家里底子薄,暂时在县城置不起房,好在老婆不嫌弃,愿意跟我搭伙过日子。”崔学延语带歉疚地说,现在没有太高的期待,只想努力工作给妻子一个真正的家。
华农派出“F4”研究生 让孩子了解外面世界
时间:2016年12月22日、23日
地点:建始县官店镇竹溪村摩峰中心小学
人物:陈柱康、王地、高庭勇、宋明亮均为华中农业大学研究生,2016年8月27日起开始为期一年的支教。
摩峰险,进校要经过五六公里的凿山路。记者一行乘坐的越野车,几乎是贴着悬崖行进。途中,遇到一块大石头横在路间,村民讲这是几天前大雨时从山上滚落的。
22日晚7点,记者一行在提心吊胆中终于来到学校。一进校门,校长向登双就给记者讲了一则喜讯:该校刚刚获得建始县2015-2016年度教育教学第一名。“师生都争气,硬是把县城里的学校都比下去了。”向校长脸上笑成了花。
他也确实有自豪的底气。这所坐落在海拔1000米深山悬崖边的乡村小学,近年来教学质量大幅提升,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学校。“现在每到9月开学季,我总要推荐新生到别的学校就读。”向校长说。
数据体现得更直观些,该校有6个班,共计240人,平均每班有40人,这在村小并不多见。向登双坦言,这一切与华农支教团密不可分。从2013年起,华农每年选派4名优秀研究生到该校任教一年,“他们一来,我就直接让他们挑大梁。”这不,今年选派来的4名支教大学生,有3人被委任为班主任。
支教团的成员们,也在慢慢改造着这所深山小学。当晚8点,校园里回荡着英文歌曲《the truth that you love》的轻柔旋律,这是支教团成员王地专门为孩子们选的安眠曲,“我希望能尽可能多地给孩子们创造学习英语的机会。”
“我们还通过网络课堂,请名人给孩子们上课。”支教团成员宋明亮介绍,两天前,他们还联系了一名北大的教授,给孩子们上了一堂关于液体分层的科普课,“就是想让山里的孩子们,拥有城里孩子一样的视野和见识。”
支教老师们感同身受的是,这所深山小学的条件在逐年变好。“这学期,华农援建一个新水库,解决了师生们多年吃水难的问题;教学楼和寝室也都是新建的。”
支教老师高庭勇摸摸头,支支吾吾地提了一点意见:“就是厕所离寝室太远,大冷天师生起夜太痛苦。”
文艺青年进山历练 留下任教回报乡亲
时间:2016年12月24日
地点:鹤峰县五里乡下洞葛洲坝电厂希望小学
人物:余小龙,29岁,武汉新洲人,湖北工业大学软件工程专业毕业,2011年支教一年后留校。
余小龙的微信头像,是个清瘦的文艺男青年,而记者眼前的他却是一名敦实的大块头。“这里半年都是冬天,吃得多动得少,就长成这样了。”余小龙自嘲地说。
采访当天正值周末,学生都已回家。余小龙先到毕业班学生候焜家走访,然后又到同事家吃了一顿杀猪饭。家访时,他用当地方言和家长交流,还帮着家长掰玉米棒子;吃杀猪饭时,他帮着杀猪、端菜,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酒酣耳热之际,谈起自己的支教经历,余小龙一点都不后悔。“山乡的生活恬静,少了热闹,也少了烦恼。”口里哼着张学友的《想和你去吹吹风》,余小龙打开了话匣子。
余小龙说,他打小喜欢唱歌,大学期间更是经常和一帮文艺青年啸聚,功课也落下不少,最后通过清考才毕业。“毕业时人很迷茫,找不到人生方向。”后来,他在老师的建议下,选择到此地支教。谁能想到,在这片海拔1400多米的莽莽深山里,他重拾了人生,找到了事业,也收获了爱情。
“我忘不了支教时,接待我的第一个老师罗秀斋。”余小龙回忆,当地缺水多年,学校没有沐浴条件,这名老师和他见面后,拉着他回家洗了个澡,“我洗干净了,但罗老师家可能要等好几天才能洗上澡。”
热心的同事和纯朴的家长,让他忘记了这里是比较落后的山间僻校,支教满一年后他选择了留下,如今同校老师张地又成为他的恋人,他说要想法报答乡亲们。
教学之余,余小龙利用自己的文艺特长,为学校举办了多场演出。如今,他又关注起了缺乏家庭温暖的孩子,“很多学生是留守儿童或来自单亲家庭,不少心理健康成问题。”为此,他经常担任起知心哥哥的角色。
山村学生迁进县城 支教老师常开小灶
时间:2016年12月25日
地点:来凤县高平实验学校
人物:何南均,21岁,恩施利川人,华中科技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研究生,2016年8月29日
开始为期一年的支教。
学生住的是8人间,每间房有2个厕所;全天24小时热水供应; 学校配有电气化厨房; 还有室内体育馆……来到何南均支教的初中,让记者眼前一亮又心生疑惑,“支教不应该是在艰苦的地方吗?”
对此,该校校长朱江解释,这是来凤县今年实施的新举措:将部分教学条件较差的大山初中生源,迁徙到县城条件较好的初中就读。“我们的生源95%以上都是农村迁徒生源,然后再请来大学生给这些山里娃上课,弥补学校的师资不足。”
何南均是初三(10)班的政治课和数学课老师。他坦言,到学校后发现这里的教学、生活条件比想像中好太多太多了。该班学生吴欣莲也说自己很幸运,来自来凤县大河镇马家坝村的她,原来上的初中两人睡一个铺,现在一人一铺;原来的学校打开水要下3层楼,而现在寝室里就有开水……
对这些“移民学生”来说,硬件条件一下子改善了,但成绩的提升却需要时间。这些进城的山里娃成绩普遍中等偏下,何南均便根据孩子们的实际情况,对教学计划做了适当调整:对成绩好的同学,他会布置一些拔高题,而对成绩较差的同学,他会不定期“开小灶”。“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只要他们不放弃自己。”何南均说。
念头和盼头
□楚天都市报记者乐毅
7天的行程,大都用在了路上,在有限的采访时间里,记者收获了太多的意外和感动。
本以为支教者们会大谈自己的艰辛与付出,但他们却说“我们自己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有人因为支教重新找回了人生方向,还收获了爱情;有人觉得用一年的时间,做一件终身难忘的事,赚了。
本以为山峦叠障,深山支教必与艰阻为伴,不曾想时代发展、爱心汇集,大山里也不是从前的旧模样。山洼洼里的孩童,也可以和城里孩子一样享受优质教育; 即使身处大山,也能听到北大教授的讲课。支教生们用他们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的默默付出,在悄悄改变着这一方土,这一方土地上的孩子。
不可否认,尽管支教条件改善很多,但还存在很多不足。比如吃水难、购物难,甚至是找对象也不容易。不过,现实正在一点点改变,各界援建的新水库正在一个个竣工,用水难不久将成过往; 网络也通到了学校,支教者们也可以当“剁手党”了,村民们无私借给他们摩托,供他们随时下山到县城取包裹。
支教团队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一名支教者能做的,不过是秉烛一游,幽幽一灯如豆,会倏忽照亮某个角落,假以时日,光亮必会照遍每个角落。正是支教生们的这种念头,山里孩子才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