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白啊柿子红（节选） 作者：李伟
　　今年采访了抗疫英雄王波，他的故事中有一个瞬间，一直萦绕在我脑际。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武汉关闭离汉通道的那天，蔡甸区供电公司安监部主任王波，正在家陪老母亲聊天。就在王波起身为老母亲倒水的当儿，一个电话飞奔过来：火神山医院开建，立刻出发。


　　电话是单位打来的。老母亲听得清清楚楚，她眯起眼睛，挪动脚步，颤颤巍巍拉着王波的手，眼泪滴到自己满是皱纹、布满老人斑的手背上:“孩子，外面都是病毒啊，你……你要小心啊!”王波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母亲的手背:“妈，别担心，您儿子当过兵，命硬着呢！”刚刚说完这句，王波喉咙里像堵上了一团棉花。他转身看着窗外，凛冽的寒风像怪兽一样撕扯着光秃秃的乌桕树。那棵乌桕树叶儿被风唤走了，满树洁白的乌桕果实，挨挨挤挤，像一朵朵白梅。远处那棵柿子树，举着一盏盏红灯笼，凛然立在流岚中。
　　和家人打过招呼，王波刚出门几步，又回头望望站在门前的家人，挥了挥手。他不知道这一出门，归期是哪一天。电力人工作特殊，做一个项目，常常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如今就更难说了。
　　照个相，对，照个相！王波急走几步，叫开邻居的家门，请邻居照了一张全家福。
　　王波盯着手机里的全家福，一遍又一遍。王波想：要是自己万一感染病毒回不来了，这张照片，就是……就是家人的一个念想。


　　在火神山医院电力建设现场，他只看过一次这张照片，他怕看多了又会掉泪。本来王波是负责施工安全的，但是在火神山医院电力建设初期，他啥都管，安全、进度、质量、材料、协调……每天一两百个电话，耳朵都听得嗡嗡作响。那段时间，他和同事常常忙到凌晨两三点。饿了，吃点盒饭或方便面，有时盒饭被雨水淋湿了，和着雨水的饭菜冰凉刺骨，硌得喉咙生疼。困了，找个地方打个盹。
　　五天五夜，王波和他的同事将滴滴汗水化为点点火种，一起点亮了火神山，这在平时要一个月才能完成。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创造了“中国速度”？是一名电力人的使命大于天，是早一个小时建成医院就早一点收治那些岌岌可危的重症患者，是老母亲倚门而望那渴盼的眼神，还是手机里不敢多看一眼的全家福？
　　王波出门的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这一出门就是七十七天，那些寒气逼人、挥汗如雨的日子，那张手机里的全家福，一直是温热的。


　　眼前的乌桕又要挂果了，绿绿的，王波想到去年腊月出门时，几只八哥在枝头跳跃争抢果子的场景，也想到儿时将乌桕果外表的一层油脂刮下来点灯的事儿，那小小的火苗溅起的暖意，如同柿子树上红艳艳的柿子，给凛冽的寒冬啄开了一个亮闪闪的小洞，他看到春天从亮光处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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