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影无忌非常荣幸地以索尼世界摄影大赛中国赛区特邀媒体的身份前往英国伦敦,对2019年度的SWPA颁奖典礼进行报道。在此期间,索尼中国的工作人员帮我们联系到了WPO主席Scott先生,进行了近一小时的访谈。
作为代表色影无忌前往伦敦报道的记者,这是我第二次前往这里,也是我第二次采访Scott先生,因此没有什么试探性的问题,在一番寒暄之后,我们直接进入主题。
中国媒体专访Scott先生
1、您觉得摄影是一门去取悦他人的艺术吗?还是应该影像随心呢?
A:你的问题很短,但是我觉得很有意义。有些摄影师想去揣测评委或者观众的喜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对于摄影界来说是不幸的,我们不应该去迎合评委、观众,而是要去表达自己的内心,现在有写摄影师去迎合评审,这是很大的问题。
我们收到了一些来自南美洲的作品,看上去它们就像组成了一个旅游手册,就像单纯的记录一些美景,我认为我们要的不是这种旅游手册类的东西,我们需要摄影师真正能够去遵从自己的本心,对摄影事业充满激情,这样创作的作品才是好的,而不是单纯的去沉浸到某一个主题当中,我认为这样创作出的作品是不自然的,我认为这不是好事情,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摄影师对摄影事业有自己的爱好和激情。
2、今年是历年来所有提交作品数量最多的一年,面对如此多的作品,如何在评选过程中对品质更好的把控?哪一类的摄影作品投稿比较多?
A:您的问题很好,在评审过程中,我们确实面临着许多挑战。我们本次评委会使用非常负责任的态度去看待这次评审的。我们知道每位候选人都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创作作品,针对每件作品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观看和评审。今年的确是史上收到投稿作品最多的一次,大概有将近37万件作品。我们比赛投稿的截止日在2019年1月中旬,但实际上从2018年9月初,我们就已经开始了评审工作。而且我们的评审工作不止有一轮,我们有很多预评选工作,直至最终评审。我们也针对不同组别设置了评审流程。首先我们评审公开组的作品,然后是学生组,在之后是专业组的评审,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困难且辛苦的过程,但我们是以最大的负责任的态度去完成这件事情。在第一届比赛时,我们的评审只用了一周时间,今年是第十二届比赛,我们的评审时间达到了四个月,所以大概能够保证我们获奖作品的质量。我个人也观看并阅读了所有作品的介绍,这是我个人的一些贡献,在今年的专业组,我们有超过3000件作品,这就耗费了我们很大的精力去对它们进行评审。我个人也在每件入围作品被确定之前,对它们进行了审查,这是我个人做的工作。我们在最终评审的过程中也去掉了所有有关作品的个人信息,每幅作品的名字或者是出自哪家摄影公司等信息,我们全部去掉,评审们不知道这些摄影者的姓名、国籍、工作以及他们所用的相机等信息,我认为这是一个公正性的保证,我认为本次评审工作是非常到位的,尽管还有许多可以提高的地方,但我认为这是一次公平公正且有效的评审工作。
我们都知道,每年的评审中都有些大项,入围作品比较多的类别像风光、人像包括最新的发现类主题作品,相对比较小的类别是体育、静物等,评审作品少的项目相对比较简单。每年我们都会发现,这些获奖作品有些特点,使得下一年的参赛者去模仿这些作品,他们认为这样更容易获奖,但是实际上这不是我们评审的方式。我们每年都会换不同的专家评审小组,模仿之前的作品是错误的做法,我们的评审团希望从作品中看到创新,模仿之前作品是没有创新的。我认为索尼世界摄影大赛代表了我们的未来,我们需要去推动摄影事业向前发展,不断创新,而不是一味收录相似或模仿的作品,这不是我们做事的方式。我们希望鼓励摄影师去扩大他们的眼界,能够推动摄影的发展,将整个摄影行业的边界不断扩大,需要的是不同的作品。我个人比较喜欢今年一幅有关夏威夷景色的作品,作者把夏威夷的一些建筑都从照片里移去了,这些作品是比较好的。我喜欢这样的作品,那么下一届比赛可能会有摄影师认为这样的作品容易获得奖项,从而去模仿,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方式。
众多奖项、越来越多的作品,也越来越考验SWPA赛事的评委
3、您觉得摄影师有固定的拍摄风格好,还是应该有更多变化呢?
A:我并没有说一位摄影师应该有各种各样的风格,我想说的是摄影师不应该去模仿前人的作品,我认为他们应该更有创意的去针对一个主题进行思考,去真正用自己的激情和对摄影的热爱去创作自己的作品。当我们看今年的获奖作品,发现有些摄影师的风格也非常的直接,他们就是去拍美景然后发自内心的去表达他们想要看到的景色。我认为摄影师有自己固定的风格也是一件好事,固定风格是代表摄影师的标志,代表摄影师个人在这个领域中的杰出地位。我希望摄影师可以从多角度对作品进行思考和创作,而不是有多种变化的风格。我们有很多主题,比如环境、移民问题等,都是经常出现的题材,我们需要换一种角度去表达去体现这些题材。当然一定要把照片拍得很漂亮,通过自己内心的解读去传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我认为你如果能用自己内心的热情,跟着自己的心去拍摄自己的作品,你的作品一定会很出色。我记得有人曾经和我说过,摄影就像一段婚姻,它会有高潮也会有低谷,如果想要维持稳定的婚姻,想要永远在摄影行业中干下去,首先就像在婚姻中你要去爱你的另一半,你要真正的热爱摄影,如果你觉得摄影有意思,你就继续去干;如果你觉得摄影很无聊了,那你就停下来,不要做这种强迫自己的事。所以我认为对摄影的爱和对摄影的激情是很重要的。我认为摄影师没有必要为了让自己的风格多变而却改变自己,他需要做的只是用创造性的思维对不同的主题进行思考,去解读他们,我认为这就足够了。
Scott先生正在接受媒体采访
4、我很好奇,在评审之前隐去作者信息,会不会造成评委对照片的误解?
A:有些评委可能知道作品背后的摄影师是谁,或者他为哪家机构工作,我觉得这是需要规避的。比如今年有一幅作品叫《The Female Boxers Of Goma》,这组作品实际上是由一位欧洲男摄影师创作的,但是如果你只看照片的话,你可能会认为这个照片上描绘的东西应该是一位非洲女性创作的,因为非洲女性有更多机会接触到类似的题材,而欧洲摄影师没有,当我看到这组作品时,我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没有隐藏作者,当你知道这组作品出自欧洲男摄影师之手的话,那你可能会非常惊奇的想:“哦,他怎么会拍出这样的作品?他在生活中没有这些东西啊。”所以这就可能会影响到评委的判断,使评委加一些主观的观点,不论是好的意见或者偏见,都会影响评委对作品的判断。我们提供的信息实际上仅仅只关于照片本身,与摄影师的情况无关。之前一组很出名的作品《长江》,是由欧洲摄影师拍摄的中国题材的作品,如果评委们知道这个情况,就会觉得很惊奇,就可能会使他们的印象分增加,但我们只是想他们对照片本身做出客观评价,不要加入自己的感情色彩。
5、在全球范围之内,您觉得不同的地区之间作品是否有明显的风格区别?
A:我认为对您的问题,可以做肯定的回答,也可以做否定的回答。首先我认为艺术家们,都会受到自己成长经历、家庭环境以及本国文化的影响,他们可能住在海边、住在城里;住在中国、住在玻利维亚……这些都会很自然的影响到他们的创作风格。那我自己的经历来讲,我读到过一本中国的名著——《红楼梦》,这本书里有很多中国著名的诗句,我认为这些中国诗人很伟大,但不管我怎么看,这些诗我都看不懂,因为他们有独特的中国的语音语调,尽管我知道它非常优美,但我一个欧洲人很难看懂。因为有很多中国文化的主观色彩在,我们是看不懂这部作品的。但摄影师完全可以利用本国的文化去影响到其他国家,虽然文字可能看不懂,但拍成照片就不存在这些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摄影是无国界的,因为它可以帮你把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你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去理解它,它不像文字那样晦涩,而是非常直观的。所以,摄影师都会受到自己本国文化的影响,各地区摄影师的风格的确存在一些不同,但我同时认为摄影是一项包容性非常强的艺术,它非常的民主化。其他一些艺术比如铅笔画、油画也是类似的,但是我认为摄影是最民主的、最无国界的艺术,因为它可以将文化无国界的传播出去。比如我们刚才谈到的《The Female Boxers Of Goma》,我们主观赏认为它不可能是一个欧洲人创作的,但是当我去真正了解这幅作品之后,我就可以通过它了解一些非洲的文化,这就是很好的例子。迄今为止,我们看到过血多最顶级的摄影作品,它们都是有很多文化交融的因素在里面,跨文化也是推动摄影作品走向更高层次的一种方式,因此我认为这种不同文化、不同成长环境对于不同摄影师的影响也使得我们在解读不同作品时有不同的角度,这就使得我们能够最大化的去推广这种摄影作品的价值。因此我认为摄影是一种最无国界、包容性最强的一种艺术。
Scott与摄影师张博原交流
6、今年的杰出贡献奖项获得者是Nadav Kender,他的作品涉及时尚和纪实摄影,也在中国拍摄过照片。相比于以往的得主,他应该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了。为何会给予Nadav如此殊荣呢?
A:我也问过Nadav Kender同样的问题,他也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很困难,但他给出一个解释:“你觉得一个人从20岁开始摄影,到他70岁获奖;和他从13岁涉足摄影行业,到50岁获奖,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实际上他想说的是,他只不过比别人开始摄影事业更早一些而已,大家在摄影行业的从事时间是差不多的。我局的他的回答非常精妙,但如果你问我,我会有不同的答案。首先,我们这个奖项叫做摄影杰出贡献奖,而不是终身成就奖之类的,因此我们并不是特别关注一个人从业的时长,我们想看到的是他对摄影在最近一段时间做出的贡献。我认为摄影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行业,非常年轻的艺术,我们举办索尼世界摄影大赛的很大一个目的,就是要去启发我们下一代的摄影师。比如你认为Nadav Kender的作品涉及时尚和纪实,但实际上在我看来,我认为他最擅长的是人像和景物的拍摄,相比之前的获奖者,他们有些专注于街拍或者纪实,都有一个自己比较限定的领域,但是Nadav Kender涉足的领域很宽,他是一位非常多元化的摄影师。因为他在诸多领域中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这是我们选择他的最大原因,这已经成为他的一大特点,因为很少有摄影师在如此多领域里都能有自己的特点。
7、本次入围的中国摄影师的摄影作品题材都很有特色,有关注社会和地区的作品,也有关注学生和青年人的,还有一些是当代概念作品和传统的动物摄影。您如何评价本届大赛中的中国摄影师的作品?此外,SWPA 2019的入围摄影师有很多来自中国,在您看来,中国摄影师的作品相较去年在哪些方面做得更好了,哪些方面还应该提高?
A:我个人对于摄影师、摄影作品是一个很开放的态度,今年有很多入围作品使我非常感兴趣,其中一组就是张博原先生的《疆南》,从他的作品中我能看到的事,他并不是迎合评委或者大众眼光,为了获奖而去创作这组作品,而是他先有了自己核心的思想,在作品中呈现出来之后,才获得了这个奖项(专业组发现类第二名),我在他的作品中看出了他对于摄影的热爱和激情,他的作品体现了环境对于社会、对于人们生活的影响。我认为这是非常与众不同的,我认为还有很多的中国摄影师需要我们去了解,因为中国非常广大,像张博原这样的摄影师还有很多很多。我认为摄影除了拍摄本身,编辑也非常重要。我个人对于中国的影像是非常偏爱的,众所周知,我们开办了Photo Shanghai摄影展,同时我们在上海也有办事处。我非常仰仗中国的媒体朋友去帮我们传播索尼世界摄影大赛,去帮我们发现更多新锐摄影师,帮助更多中国摄影师拓宽他们的职业道路,帮他们站在更高的舞台。我们要传达的思想,就是要告诉千千万万的中国摄影师,获奖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可能的,你需要的就是更勇敢一些,更敢于表达自己,更敢于把自己的作品放在世界级的舞台中,中国摄影师需要遵从自己内心对摄影的热爱,或者是对职业发展的向往,都需要勇敢的站出来,去参加索尼世界摄影大赛以及其他赛事,去表现自己。说回到张博原的作品,还是体现了不去迎合评委,遵从本心,先要有作品,作品好了,自然就获得评委青睐能够获奖。我发现《疆南》这座作品的后期编辑非常好,它们排布得非常紧凑,这几幅照片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们有时候会发现一些作品编辑的不够紧凑,感觉一组照片中的几张像是“凑数”用的。而《疆南》这组作品就体现了紧凑的编辑,如果从中拿出任何一幅照片,这组作品都会变得不如以前质量好,因此这组作品的美肤照片都非常珍贵,缺一不可,我们恰恰需要的就是这种经过完整的编辑,每幅照片都是珍品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才能获奖。我知道很多中国摄影师有这种激情,有对于摄影的热爱,但是有时候我会发现,他们可能疏于对后期编辑的重视,实际上在我们的评审中,我们发现比如在九幅作品中,有一幅作品没有编辑好,显得与其他八幅格格不入,当我们的评委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这组作品就会被直接Pass掉,即使你剩下八幅作品再好,因为你有一幅是充数的,我们都是不要的。我们想要的,比如说您的一组作品只有五幅照片,但这五幅作品个个都是珍品,组合起来是一个每幅作品都不可或缺的完整故事,这就是好的。因此,我认为整个编辑工作在摄影、参赛的周期中,占了一般的因素,许多摄影师恰恰倒在了编辑这一环节,没能成功突围。
摄影师张博原先生与他的摄影作品《疆南》
同时我还想强调一下我对中国的偏爱,我想对中国摄影师说,为什么不来参加索尼世界摄影大赛这样的赛事,来改变整个职业生涯的轨迹呢?只要你勇敢一点,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机会,因为即使你没有成功,我们也不会把你不成功的作品进行展示,你也不会受到冒犯,你不会损失任何东西,你直接来参加比赛就好,我们鼓励的是参与。我知道有很多摄影师有很好的摄影技巧,有很好的作品,只是缺乏一个展现自己的舞台。我们也提供了很多平台,不仅仅是比赛本身,我们有很多媒体、数据库等平台,去帮助新锐摄影师展现自己,我们希望有更多中国摄影师能在世界的舞台上展现自己。
我认为中国只是一个太广义的概念,我们更应该把中国细分起来,细分到各个省市,我个人认为,比如福建或者黑龙江,某一省份都可以自成体系来参赛。其实中国比整个欧洲还大,但是当你讨论欧洲的参赛作品时,你会说到某个欧洲的国家或地区,但由于我们对于中国的了解不够,中国还是以一个整体title来参赛,而我希望看到的是将中国参赛区域细分,因为每个地区有自己不同的文化和风格,比如南方北方,我们需要将他们进行细分,让后让他们更多参加比赛,这样也有助于全世界来了解中国的摄影行业、摄影师。
最后我想说,在我们审核作品时,在初期中国的作品非常多,但经过一轮轮筛选后,瞬间就会变得很少,这是为什么呢?我认为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作品本身虽然很好,但是他们的编辑趋势有所缺失,这就造成了他们的作品无法进入下一轮评选直到最终获奖。我希望摄影师们要更好地编辑自己的照片,不要让你的组图中有任何一张照片是多余的,而是要让它们紧凑的表达一个你想表达的概念或者故事,无论如何,坐品的质量都是非常重要的。举个例子,比如今年新增的发现主题,假如以我们标准来衡量,没有任何一组作品符合冠军的标准,那么我们就可能不会评出冠军,而不是从中找出一幅最好的充上去,这是我们对于照片质量的重视。实际上,张博原先生的作品就是很好作品,他就是千千万万中国摄影师的一个代表,他站出来了,他敢于登上世界舞台去表达自己,敢于向世界展示自己,我还要再次表扬一下他的后期编辑做的非常好,使得每幅作品看起来都非常紧凑。我也希望未来有更多中国摄影师能像他一样涌现出来,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谢谢大家。
索尼中国工作人员、获奖摄影师、中国媒体与Scott先生合影(右三为Scott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