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曾经统治过法国的恺撒一样，穿着没有王冠的白袍为一个帝国奠基，却又在烈火烹油中离去。”有媒体这样描述王健，在他离开前的半年，海航经历了什么？又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本文由无冕财经原创并首发，作者：田栩冰，编辑：陈涧，设计：苏晓燕，实习生：佘铠怡
在宣布董事长王健因意外离世两天后，7月6日，海航集团的官网仍是黑白色，但调整已经迅速发生。其官网当日发布公告称，7月5日，经海航集团董事局审议、表决，选举陈峰兼任海航集团董事局董事长。
在陈峰重新掌舵之前，海航仍在全力纾解债务危机。而对于一些普通投资者而言，他们对这次危机感受尤深。
半年前的2018年1月8日，谭明重仓买入海航控股（600221.SH）后，心情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他告诉无冕财经：“买入股票没多久就停牌，期间众多的好消息和坏消息交替传出，一会儿觉得复牌后会有三个涨停，一会儿又觉得会有三个跌停。”谭明表示，当初买入只想做短线，却被海航控股的停牌打乱了规划，他能做的，就是每天紧盯与海航系相关的各路消息。
央行在6月12日针对海航事件的专项会议上，将危机定性为“流动性问题”，并传达了支持海航聚焦主业的决议，这让谭明吃了定心丸，他认为“即使未来海航会跌，风险也不会很大了”。
与投资者的慌乱相比，海航的应对倒显得冷静、果决。在近六个月里，海航大手笔抛售近700亿元资产。据财新报道，王健生前透露，预计海航全年资产处置金额在3000亿元左右。
如今，随着海航从买买买到卖卖卖的主导者王健的离去，海航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断臂求生
时间拉回到半年前，海航债务危机爆发。
根据海航今年4月发布的年报显示，其负债额度达到7365亿元，利息支出也高达50亿美元，相比前一年增长超过50%，远远超出其盈利水平。就在年报发布前的1月份，陈峰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首次承认公司出现“流动性短缺问题”，其主要原因是此前“进行了大量的并购”。
▲海航集团2016-2017年负债变化，数据来自公司债券年报。
消息传出后不久，海航系上市公司股价接连下跌，海航创新(600555.SH)、海越股份(600387.SH)、海航基础(600515.SH)一度跌停。为避免股价崩盘，海航系陆续停牌，包括海航控股在内，A股停牌公司达到7家，至今仍无一复牌。
股票可以停牌，但债券市场的连续暴跌避无可避。海航发行新债的计划不得不一再搁置，只能转而寻求其他融资路径。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海航曾在今年初向员工进行内部融资，内部理财产品“员工宝”最低年化收益8.5%，远高于市场平均利率。
同时，债务危机还引发了其他难题。3月初，中国航油旗下的华南蓝天航空油料有限公司向海航控股发函，催收海航控股“拖欠的油款及违约金”，否则将“停止供油”。比起总债务而言，30亿元油款数额并不大，且已在当月中旬结清，但事关海航控股日常运营，易在市场上形成负面解读。
如今，国际原油价格持续上涨，航油采购成本也不断推高，根据海航控股去年年报，航油价格每增加5%，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其营业成本将增加7.3亿元，航油成本成为随时可能爆发的风险点。
为尽快偿还债务，海航不得不变卖手中的资产。但是动辄数亿元的资产，有能力接手的买方十分有限。在短期内筹措至少百亿元的现金，以弥补的流动性缺口，对于海航而言，是不得不突破的难关。
“瘦身运动”成了海航的新战略，正如王健所判断的，“现在也是清理整顿的好时机，我们在线作业，边工作、边清理、边整顿、边瘦身。”在王健的主导下，海航出售了旗下地产、金融、酒店多个板块的大量资产，每月都有数笔交易产生。
▲海航2018年资产变卖历程，跟据公开资料不完全统计，点击可看大图。
谭明觉得，最典型的一笔交易是希尔顿酒店股权的转让。海航从3月份开始，已逐步退出一年半前从黑石集团收购的希尔顿酒店25%股权。
此前，希尔顿集团将旗下业务分拆为三部分，包括酒店、地产投资信托和度假村，原本整合的业务独立后，三只股票均有幅度不同的上涨，其中最高的涨幅达到40%。海航公开出售的消息发布后的两个月内，希尔顿集团旗下三家机构陆续进行回购。最终，该笔交易共计为海航变现约85亿美元。
资深行业观察者史建向无冕财经分析称，在希尔顿酒店的股权出售中，高盛集团、摩根大通、德意志银行、美银和摩根士丹利的承销商阵容，为海航破除了资本市场对其失去境外金融机构支持的质疑。
根据财新的报道，海航年内出售的资产规模已达1050亿元，预计全年资产处置金额在3000亿元左右。
史建认为，因为资金连续回笼，海航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市场信心已有所回暖。有一个佐证是，海航旗下渤海金控的40亿公司债在停滞整整半年后，于6月下旬挂网发行，首期发行债券规模10.6亿。这是海航在危机爆发之后首次成功发行债券。
7月2日，海航又获得了一笔50.47亿港元的四年定期贷款，用于一笔再融资和香港九龙区一处地块的开发。
“瘦身”期间，海航还遇到了政策机遇。4月中旬，海南被规划为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港，海航也借势筹划开通40多条海南始发的国际航线，规划“构建支撑海南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通达通畅的航线网络”。消息一出，未停牌的海航创新更是出现了连续涨停。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千亿资产抛售，在史建看来，主要是由于海航旗下的公司竞争极度市场化，实行末位淘汰制，最近七年里，已累计“关停并转”近300家企业，资本运作娴熟。
加码主业
在进行资产抛售的同时，海航的业务也在调整。
年内，海航进行大规模重组，瘦身为四大板块，由海航航旅、海航科技、海航物流、海航资本组成的海航集团新架构，明显更聚焦主业和实业。
▲海航集团官网此前呈现的业务板块。
最受重视的是航空板块。海航控股自1月10日起停牌，3月底披露了重组标的，直至6月初公布交易预案。根据该预案，海航控股收购包括集团旗下航空上下游公司在内的逾百亿元资产，同时引进淡马锡等著名战略投资者，配套募资70亿元。
海航控股的收购的标的包括西部航空、海航技术、HNA Aviation和天羽飞训。其中，西部航空以重庆、郑州为原点，有利于海航向华中拓展航空业务版图；另外三家公司则属于航空维修和飞行员培训产业，为海航布局上游产业打下基础。
在航空维修领域进行业务延伸，此前南航也有布局。相比于南航旗下仅用于服务公司自身的维修公司收购，海航更着眼于产业链的整体布局，如陈峰所规划的，要“将海口打造成为中国乃至南太平洋的大型飞机维修基地”。
此次整合的上下游企业也并非泛泛之辈。HNA aviation旗下核心公司的前身是瑞士航空的维修技术部门，在航空维修领域深耕80多年。其他持股公司也均有领先技术优势，在全球范围内已拥有不少主流航空公司客户，整合后的海航控股发展潜力巨大。
▲海航航旅板块下属企业。
7月初，淡马锡控股和RRJ资本也战略入股海航旗下全球最大的航空餐食供应商Gategroup，认购了相当于49%股份的强制交换债券。
对主业的回归盘活了海航僵化的巨量资产，可以预见，聚焦发力点的海航将会更高效地提升其全产业盈利能力。
在物流板块，海航也已有所行动。4月11日，海航科技旗下的天海投资发布公告，拟以换股和定增方式，作价75亿元收购当当科文100%股权及北京当当100%股权。
不同于以往对希尔顿酒店股权的资本型收购，此次重组属于经营性重组，海航将获得当当的控制权。史建分析认为，海航收购当当网这一步棋，为其整合物流打下了基础。
海航早在八年前已大举进军物流业，规模在国内居第三位，仅次于中远、中海。但由于货船租金、行业低迷等原因，物流集团曾出现过连续的季度亏损，在严苛的考评制度下，其下属团队曾一度几乎被全盘更换。
如今海航的物流板块拥有7家机场，覆盖航空货运、冷链等业务，仓储系统和物流管理能力则稍显薄弱。而当当网有覆盖全国的自建仓储体系，将仓储中心到达消费者的速递业务交给第三方运输企业，建立起高效、价格低廉的“社会化物流”体系，在全国超过400个城市中，已经能够实现“上午11点前下单当日达,凌晨1点前下单次日达”的快递效率。仓储系统和高效的快递管理，对于着力打造现代物流体系的海航，无疑是稀缺能力。
史建对无冕财经表示，优胜劣汰的市场浪潮中，只有看到危机两面性的企业，才能够否极泰来。回顾整个商业历史，因为流动性枯竭而倒闭的企业并不在少数，挺过危机的少数企业大都元气大伤。同样遇到流动性危机的海航，发挥资本运作的优势，提振市场信心，在危机中筹划战略布局。
然而，按照陈峰的计划，海航要在2020年进入世界500强的前100强，目前的“瘦身”可能会影响这一目标的实现。
在谭明等投资者看来，如今海航已经基本摆脱困局，但王健的意外离世，会不会给海航带来微妙变局？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谭明、史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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