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谷趋势(ID:zgtrend)| 旺角黄局长
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就是天津抢人,而且几乎是“零门槛”抢人。
堂堂一个直辖市,而且还是首善之地的海上门户,却如此屈尊降贵逮谁要谁,显得比起偏居一隅的西安还要饥渴。
是什么,让我大津门如此焦虑?
答案就是它自己。
天津下血本抢人的背后,其实正是天津下定决心告别投资驱动模式,探索内生增长动力的努力。
困难就摆在眼前,天津走到自己命运十字路口,财政收入大跌,经济增速倒数。再不抢人,天津有跌出强二线之虞。
其实,风起云涌的抢人大戏只是全国各地向上一轮周期作出大清算的一个缩影。
我们发现,此轮抢人大战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为什么加入大战的都是靠投资拉动经济的城市?
抢人大战的背后,折射了中国政经逻辑的一大转变。投资在驱动地方经济增长方面已经失去魔力,人才是城市的未来。
天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01
北京到天津,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公里。但是从北漂的人,到天津的民,这种户籍制度上的距离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完。
过去96小时里,跑在京津高铁上的“和谐号”,坐满了一车车被天津梦撩拨起来的人。
肇事者,是5月16日天津发布的 “海河英才”计划。
这是一份堪称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最宽松的落户计划。该计划白纸黑字写到,在津无工作、无房、无社保,年龄不超过40周岁的全日制高校毕业本科生可直接落户。
这种“零门槛”引燃了不知多少人的情绪,官方服务器次日清晨便招架不住而陷入瘫痪。
(图片来源:界面)
尽管天津广发告示,告诉想来的每一个人:兄弟莫急,我们这个广场活动天天搞,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再来吧,不用昼夜排号。
但也阻止不了焦虑蔓延。谁知道政策会不会一天三变啊,都怕自己被关在窗口之外。
惊恐、不安、愤怒、失落、焦虑……全国人民的各种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在天津几个服务大厅里横冲直撞,集体爆发,
天津不得不打上一个个补丁,从存档案到预审核,门槛越来越高,将那些一切为了孩子的人挡在门外。
大概有几百人抢在天津还没做好防备之前,闯过了那道门拿到准迁证。后续乌泱泱赶来的大部队只能仰天长啸,恨不得时间能够倒回一秒。
短短一秒,就决定了几百个孩子的命运。
咦!为什么不是这些“新天津人”的?
02
来的人,很多都是看中天津的高考天堂。
天津一年只有6万高考生,每五个人就有一个能考上一本。211大学录取率位居第三,985录取率全国第一。差不多就是眯着眼睛都能上“重本”,根本不用开外挂。
不过,现在一个晚上就有30万人排队申请落户,后续还会有一大波抢准考证的赶在路上。如果未来分配给天津的录取名额保持不变,即便只多了6万户高考家庭,也意味着原土著人民的竞争难度增加一倍。
为什么天津这么饥渴,宁愿牺牲掉一些高考优遇,也要大规模抢人?
这是因为,天津已经到了史上最危急的时刻了。再不抢人,天津真要跌出强二线城市了。
在全国12个GDP超万亿的城市中(不含北上),天津是唯一常住人口负增长的城市。
2017年,天津的常住人口为1556万人,同比减少了5.2万人。其498万的外来人口数,一下子被打回到2015年的水平。当广州、杭州、长沙、重庆等地方一年新增少则20万,多则50万人口时,人们正在逃离天津。即便北京赶走了底层劳动人口,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将触手可及的天津列为停留之地。
在全国12个GDP超万亿的城市中(不含北上),天津是唯一税收收入负增长的城市。
2016年,天津的税收收入有1624亿元,到了2017年反而变成了1612亿元,同比减少12亿元。税收是一个城市最为核心的财政收入来源,这一块的负增长,意味着天津经济活力下滑,大面积肾亏。
在全国12个GDP超万亿的城市中(不含北上),天津是唯一上市公司零增长的城市。
A股上市公司数量基本代表了一个城市民营经济指数、资本活跃度和创业创新活力,更能反映一个地区的综合经济实力。2017年,GDP刚刚跨入万亿俱乐部的新贵长沙(10200亿)、无锡(10511)分别新增11个、14个上市公司,而天津(18595亿)的数据却是零,实在对不起直辖市这个名头。
去年GDP注水的风波刚过去不久,今年4月份刚公布的第一季度成绩单,又吓坏了天津人——
2018年第一季度,天津GDP增速从去年的8%跌落至1.9%,全国31个省市中倒数第一
不单单是人在逃,钱也在跑。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天津分行的数据,2017年天津非金融企业存款增量仅有194.18亿元,只相当于2016年的1/3、2015年的1/7,两年的时间就少了上千亿元。
这种断崖式的下跌着实令人意外。因为近年来天津的经济虽说有些坎坷,但毕竟是连年增长的,企业的存款增量不至于跌得这么厉害。最大的可能,就是钱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天津能不急着抢人吗?
03
直到去年,天津仍在靠天量固定投资拉动经济发展。
2017年,天津固定资产投资高达11724亿元,GDP占比为61%,排名全国TOP14城市的第五。绝对值则排全国第二,仅次于常住人口3000万的庞然大物重庆。
正如学者罗天昊所言,在2003年至2013年这个十年周期,天津滨海与重庆两江,当之无愧是中国重点的国家战略区。国家对于滨海的发展也出现了某种偏好,大投资,海量央企,拼命扶持。来自中央系统的融资、拨款再加央企投资,高达数万亿之巨。
投资驱动助推了滨海乃至天津的GDP增长。但在迈入经济新常态的当下,这种模式显然不可为继:
1、开工爽一时,开业痛一生。当经济活力跟不上时,投资驱动容易造就一大片鬼城。天津滨海新区就有类似之苦,响螺湾CBD外表是中国曼哈顿,人气却是可可西里。
2、在这新一轮政治周期里,天津虽仍是中国的战略重地,但无法像过去一样获得长达十年的国家资源倾斜。宠儿时代终结。
天津下血本抢人的背后,其实正是天津下定决心告别投资驱动模式,探索内生增长动力的努力。
目前中国的区域竞争已翻入了一个全新的篇章,北有雄安,南有海南。前脚刚出了长江经济带,后脚马上又有一个粤港澳大湾区。自贸区正以雁阵形的方阵,由西向东飞向全国筑巢,神州大地哪一处不是制度创新高地。
哪里都特,也就哪里都不特。在普惠制的今天,已经没有哪个地方能够说得上是政策洼地了。那种依赖中央输血、躺着赚钱的日子正在成为过去式,所有投资驱动型城市都必须自我救赎,争当制度创新领先者,激活经济内生动力,才能立足于不败之地。
所以我们才看到,这一轮抢人大战中,抢得最凶的几个城市,基本都是投资驱动城市:
南昌(102%)、石家庄(98%)、郑州(83%)、武汉(59%)等地,大中专生就可以零门槛落户;
重庆(89%)、青岛(70%)步子迈得更大,准备布局租房即可落户。
引领上一波抢人高潮的网红城市西安,其固定资产/GDP也达到100%。拿到国家中心城市的“牌照”之后,痛定思痛,走上抢人之路。
而那些早已向内生增长转型的城市,如无锡(47%)、杭州(47%)、苏州(33%)、广州(28%)、北京(32%)、上海(24%)基本都傲娇着呢,对人才千挑细选。
投资驱动型城市的集体转向,其实正是中国式区域竞争向上一轮周期的旧有发展模式作出的大清算。
天津的落户大战不是第一波高潮,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波。
04
不管怎么样,天津已经走上了一条救赎之路。
除了高考福利之外,天津也有它的致命诱惑。
性价比高。作为北方第一大港、中国第六大城市,房价却只有1.5到3万。对于有志于开发建设天津的人来说,无疑是大大的福音。
当其他城市因为开发商捂盘惜售加剧、或者政府不愿意多供应住宅用地,导致库存紧张的时候,天津加大了土地供应总量,提高中低价位、中小套型普通商品住房的供应比例。
2018年2月末,天津商品住宅去化周期达到23.7个月,排名全国TOP14城市第一。说明了天津“满足居民合理住房需求”的口号不是白喊的,确有实干精神。
正在向佛系城市转变。2017年,天津的非税收入为698亿元,同比大幅下降了32.7%。非税收入包含罚款、行政性收费等,反映了一个城市对企业吃拿卡要的程度。
这一块大幅下滑,说明天津正在很努力地落实国家减税降费政策,积极调整财政结构,努力做实做优财政收入。一句话,天津的经济发展正处于由速度规模型向质量效益型转变时期。
一线城市容不下肉体,三四线城市容不下灵魂。
这条救赎之路若发挥得好,天津很可能会成为唯数不多的,既容得下肉体又容得下灵魂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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