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18年4月3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财经智库》编辑部举办了“中美经贸关系专家研讨会”。此文为中央财经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副院长符大海副教授的发言内容。符教授指出美国政府一直以来都很重视贸易赤字问题，不应低估美国政府解决该问题的决心，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的解决会是一场持久战，并有可能会扩大到政治和金融领域。中国政府不应该由于贸易战而中断国内的结构性改革，而是应该以扩大改革开放，加快国内产业升级来主动融入世界经济，另外一方面对外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构建区域生产链，积极维护与东盟和欧盟关系。
中国以“太极拳”对战“西洋拳”
这次中美贸易战可谓是高手过招、暗藏杀机。特朗普政府挥舞“西洋拳”重拳出击，“左勾拳”打出对进口钢铁和铝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其法律依据是久弃不用的以“国家安全”为由的232条款。随后“右勾拳”打出“301调查”，以保护知识产权为由，企图遏制“中国制造2025”战略发展的核心产业，比如高铁装备、生物医药、新能源汽车和新一代信息技术等。特朗普政府第一回合的组合拳让我们看到，美国并不是简单地针对贸易不平衡和保护国内就业问题，更重要地是要遏制中国在制造业对美国的超越，从而实现美国再工业化、恢复美国国内高端制造业产能，保持美国制造业世界领先优势。
中国政府面对美国的“重拳出击”更像是以“太极拳”迎击，中国太极讲究“借力打力、刚柔并济”。中国一方面根据《保障措施协定》在世贸组织向美方提出贸易补偿磋商请求，有礼有节诉诸多边贸易争端解决机制，中方也一直呼吁美方尽快撤销违背世贸组织规则的措施，希望双方通过对话协商方式解决各自关切，实现共同发展，避免贸易战扩大化造成两败俱伤。另一方面，中方采取果断措施，于4月2日发布针对美国232措施的产品征税清单，对原产于美国的7类128项进口产品中止关税减让义务，按照2017年统计，涉及美国对华约30亿美元的出口。中国出招可谓“刚柔并济、绵里藏针”，中方摆足了架势，从气势上不服软，以战促和。针对美国进口农产品的关税反制直接刺中美国农场主。美国向中国出口的高粱去年占美国高粱出口总量的四分之三左右。对中国的大豆出口占出口总量的60%左右。生猪出口量则占45%。2017年，美国农民总共向中国出口了近200亿美元的农产品。报道显示，在2016年选举中，特朗普在美国生猪产量居前十位的州中赢得了大多数州的选票，在大豆、高粱产量居前十位的州中也是如此。
特朗普从竞选到上台以来的一系列措施都显示其不按常理出牌、破坏国际现有规则的特征，因此我们需要警惕美国政府还有“上勾拳”和“下勾拳”，中美贸易摩擦将是常态。中国仍可以“太极拳”应对特朗普的“西洋拳”，太极拳讲究“内外兼练、协调完整”。太极最基本的功夫蹲马步，要站桩，马步要蹲的久，站桩要站得牢，在这个情况之下，别人推都推你不倒。这就要求我们不应由于贸易战而中断国内结构性改革和系统性风险的防范，仍应以进一步扩大改革开放，加快国内产业升级，主动融入世界经济来练好内功；另一方面，中国应继续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构建区域生产链，积极维护与东盟、欧盟的经贸关系，化解中美贸易战的不利影响。
客观看待中美贸易战
1、中美贸易不平衡已经达到了历史性的高度。2017年美国的货物贸易赤字高达8112亿美元，接近金融危机前水平，中国占比为46%，这一比例恰好与1984年日本在美国货物贸易赤字中的占比相同。美国的货物与服务贸易赤字为5684亿美元，中国占比为59%，比1984年日本的占比还高了9个百分点，中美贸易失衡的程度比当年日美贸易失衡更加严重。
2、美国政府一直以来都很重视贸易赤字问题，不要低估美国政府解决该问题的决心。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时，美国的贸易逆差大致来自三个类别：约1/3的逆差为整车及零部件，主要来自日本和德国；约1/3的逆差为能源产品，主要来自OPEC和俄罗斯等产油国；另1/3为消费品，主要来自中国和亚洲国家。奥巴马政府通过2009年的丰田“刹车门”事件和2015年的大众“排放门”事件成功影响了消费者偏好，大体解决了汽车业的贸易逆差问题，将对日、德的贸易逆差缩减了30%；又通过页岩油、页岩气的开采和放开美国原油出口，打压国际油价，使得石油输出国和俄罗斯的对美贸易顺差也大幅下降，大体解决了能源产品贸易逆差问题。现在只剩中国一家独大，即便不是特朗普，换个人来当美国总统，都会着手解决这一问题。
3、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的解决会是一场持久战。中美贸易不平衡的直接原因是两国产业结构的互补，是由中美要素禀赋差异所决定，也是全球化时代产业链分工的必然结果。日美贸易不平衡问题的解决前后延续了十多年，经历里根、布什和克林顿三届政府。中美经贸关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也将以战和循环方式表现，究竟是战是和主要看中国如何处理和应对。美国很有可能会一直保持强势，如果中国也表现强硬，贸易战就将不断升级。如果中国有缓和的意愿，双方就会坐回谈判桌。在短期内，中国可以考虑逐步扩大对美商品的进口、扩大服务业开放、降低出口退税税率，同时允许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小幅升值来缓和矛盾，但应避免任何形式的汇率协调安排。在中长期可能还需要中国有选择性地对外转移产能才能够实现问题的解决。
4、中美贸易战有可能有扩大化的趋势，可能会扩大到政治和金融领域。从历史经验来看，上一次美国为了解决日美贸易不平衡问题签订了两个汇率协议：“广场协议”和“卢浮宫协议”，严重干扰了日本的货币政策，为日本的金融危机和后来的经济停滞埋下了伏笔。再往前倒，“大萧条”时期美国对欧洲的贸易战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所以这次如果我们不能处理好，后果可能很严重。但由于中国和当年的德国、日本的政治经济情况都不一样，因此我个人认为有可能最后会表现为“新冷战”。从最近一些的国际政治动向已经明显转向“冷战”思维。
符大海西澳大利亚大学经济学博士。现任中央财经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兼任全国高校国际贸易学科协作组青年论坛副秘书长，澳大利亚中国经济研究学会副会长，联合国贸发会议虚拟学院项目中财协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