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福的裂变与新生
文 · 国资报告记者 饶恒
原载国资报告杂志18年第2期
转型找死，不转型等死？如何找到一条适合自身，又能持续发展的转型路径，这是企业普遍面临的问题。
行业产能严重过剩，环保要求越来越高，利润越来越薄，磷复肥企业如何继续活下去？
贵州国企瓮福集团通过战略变阵、转型升级，从一家磷肥企业蜕变为精细磷化工企业，初步实现了裂变新生。
从磷肥到磷化工
磷复肥对农业生产非常重要，但如今产能严重过剩，已经超过实际需求的两倍以上。2013年以来，整个化肥行业连续多年低位运行，亏损面达60%以上，转型升级迫在眉睫。
上世纪，国家“八五”“九五”计划要解决高浓度磷复肥生产加工，提升种植效益，瓮福作为国家选定的五大生产基地而诞生。这一战略非常成功，我国粮食产量十多年连续增产，并从高浓度磷复肥100%的进口国转变为最大的出口国。
依托贵州瓮安和福泉两地之间的磷矿矿脉，二十多年来，瓮福的发展路径都由国家确定。
然而，随着高成本时代的来临，瓮福的压力越来越大。2016年，瓮福面临自投产以来最为严峻的生存危机和发展挑战，当年实现销售收入400余亿元，已经行走在濒临亏损的边缘。
从时代背景来看，早在2015年，农业部已经提出到2020年实现化肥使用量零增长的目标。推进化肥减量增效，这无疑给化肥企业的发展上了一道紧箍咒，也倒逼企业必须结构调整，转型升级。
从企业间竞争来看，身处西南边陲的瓮福远离东北、华北等主要产粮区，竞争力正在逐渐丧失。磷肥并非高附加值产品，每吨利润仅在两三百元左右，而要将磷肥运到主产粮区，瓮福的运费就要比湖北同类企业多出两三百元。同时，近年来国外企业逐步占领沿海地区市场，瓮福磷肥要运送到沿海地区，成本比国外企业都还要高。
“在传统肥料方面，瓮福所面临的是劣势和威胁的叠加。”瓮福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何光亮接受《国资报告》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这是企业实施收缩战略的主要原因。
不卖磷肥，新的市场在哪里，瓮福如何继续生存？
2016年，瓮福提出以打造“全球磷化工先锋企业”为目标，制定了转型升级路径，将磷资源优化配置，结构调整为“三个三分之一”，即传统磷肥、特种肥和高附加值精细磷酸盐各占三分之一。
新战略实施一年多，瓮福的磷化工产品营业收入首次超过了化肥产品。2017年，瓮福实现利税超过11亿元。
按照规划，未来三年，磷化工产品对企业利润的贡献将超过4/5，而化肥仅仅作为基础性平台为磷化工提供支撑。到“十三五”结束，瓮福将从一家磷肥企业“裂变”为能生产几千种精细化工产品的磷化工先锋企业。
技术优势
转型方向为何能迅速选定并且效益初显？这源于瓮福对自身优势积累的敏锐把握。
“转型并非一蹴而就，优势的积累更需要长期的坚守。等形势逼迫你没办法生存了，才意识到问题的话，企业将永远处于被动状态。”何光亮说。
瓮福的技术优势从十余年前开始积累。
净化磷酸是世界难题，传统上分为热法和湿法两种工艺路径。瓮福在十多年前开始研究，如今已经形成了技术壁垒，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湿法磷酸净化能力。湿法相比热法具有成本和环保优势，这形成了瓮福在净化磷酸领域扩张的基础。
社会的不断发展和消费升级正在创造新的需求，这些需求都是瓮福可以占领的市场。磷酸可作为磷肥的原料，同时也是工业、食品、医学、电子等领域的重要原料。以往，此类磷酸盐推广困难，市场需求不足，如今瓮福已有5万吨产能，2018年还将取得突破。
新能源汽车逐步走入百姓生活，而磷天然防爆防火且成本相对较低，用磷做成电池级无水磷酸铁将在汽车领域有很好的用途。
“我们有净化磷酸的基础，去对接这个需求，将大有作为。”何光亮说，目前公司5000吨/年电池级无水磷酸铁产业化项目一期正在试产，未来将打造行业最重要的正极材料生产商。依托世界领先的湿法磷酸净化技术，瓮福切入这些新市场有着明显的成本优势。
瓮福所拥有的磷矿以中低品位为主，因此对选矿技术需求强烈。正因为如此，如今瓮福的选矿技术已经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原本的劣势如今也转化成了瓮福的竞争优势。
比如，自主开发的瓮福一号浮选剂，使磷矿入选品位五氧化二磷由原设计的30.72%降低到25%以下，最低可达20%，磷矿资源回收率超过90%，精矿回收率超过95%。
“瓮福磷矿原来有些矿石要废弃掉，现在是所有的矿石没有丢掉的，全部都要入选，对矿山资源吃干榨净。”瓮福集团新龙坝选矿厂厂长何龙飞说，瓮福的选矿工艺以多项创新技术为支撑，“如果不是这些技术，现在瓮福已经没有矿了。”
瓮福绿色矿山现场
生态优势
瓮福依靠世界银行贷款起家，这就要求其必须在国际上采购最先进的技术设备，长期与国际同行打交道也带给瓮福更多的国际视野。
典型的表现就是，瓮福非常重视环保：在国家还没有出台相关标准的情况下，甚至是行业寒冬期，瓮福在环保上依旧投入巨大。
瓮福内部也有员工想不通，“大家都不投入，我们花那么多钱为什么？”
到了如今，处在转型期的瓮福人才认识到，随着国家对于生态环保的重视，瓮福对环保的重视已经转化为企业的生态优势——与此同时，行业内很多企业都还处在补欠账的阶段。
比如，生产1吨磷酸同时产出5吨磷石膏。但我国对磷石膏的综合利用率仅有27%左右，而日本能达到90%。磷石膏的堆存曾经是世界难题，稍有渗漏很容易带来水体污染。
瓮福在引进美国技术基础上，研发出清洁、安全堆存的磷石膏防渗技术，有效解决了渗漏的可能性。如今瓮福的堆存工艺已经从行业标准上升为国家标准。
瓮福达州3000万立方米磷石膏渣场
这项技术填补了磷化工行业废渣库建设标准空白，为磷石膏安全堆存以及资源综合再利用奠定了基础。
通过与中国建材旗下泰山石膏合作，瓮福与其共同出资组建泰福石膏公司，每年可消耗磷石膏30万吨，生产纸面石膏板。原本属于废渣的磷石膏摇身一变为建筑装饰石膏板走进千家万户。
磷石膏防火、保温、隔音效果好，且价钱便宜，瓮福与建筑企业合作，世界首创磷石膏装配式建筑第一条循环生产线已经具备生产条件，预计年消耗磷石膏30万吨。随着7个综合利用项目的逐步上马，瓮福将在十三五期间实现当年产生的磷石膏当年消化。
以此为契机，瓮福与上海交大、上海胜义共同组建了行业首家环保治理专业公司——贵州中拓环保公司，预计到“十三五”末，年可形成12亿元产值，成为该行业领军企业，并将环保技术打造成为瓮福新的经济增长极。
产业生态化发展造就了瓮福如今的竞争优势，生态产业化则将自身积累的资源化处理技术转化为生产性服务业，服务于更多的企业，形成了瓮福新的增长点。
输出品牌、管理、资本
当今企业间的竞争已经由产品层面进入到了商业模式层面。瓮福就正在享受新的商业模式创新带来的收益。
传统的农资销售以经销商模式为主，每个层级都产生成本并获取利润，给本就利润微薄的化肥行业带来压力。这种模式已经难以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要求。
改革是必然之路。近年来，瓮福在全国各地与当地民营公司组建合资公司，运用“瓮福”这一知名磷肥国企品牌，加上当地民营公司灵活的市场应对能力，深入乡镇自建销售网络，在多地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
在河南，不到两年时间，瓮福组建的合资公司销售网络基本实现对全省1800多个乡镇全覆盖，瓮福的产品直接卖到乡镇，乡镇销售网点直接对接种粮大户或农民散户。
更深刻的变化在于，因为中间层级的取消，瓮福提供给农民的肥料也更加精准，例如以往可能需要买300斤的肥料，现在可能只需要200多斤就够了。
化肥行业资金流动周期长，收款难，风险还不小。而现在农民需要的配方瓮福可以直接生产，而且还是现款现结。精准化的服务带给企业充裕的现金流，也降低了财务成本。
何光亮透露，2018伊始，河南市场已经预收了十多万吨的预售款，“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将来，瓮福还要建起大数据平台，订单式生产，精准化服务。
有分析称，未来几年，中国的磷肥最大出口国的地位可能会被中东北非国家取代。以摩洛哥为代表的新兴磷肥出口国，凭借磷矿储量品位、运输成本等优势，正在削弱中国磷肥的竞争力，导致磷肥出口困难。仅摩洛哥一国的磷矿储量就高达400亿吨，占全球总储量75%以上。
按照何光亮的观点，效益最大化是经济领域的“地心引力”，在全球范围内优化资源配置这股力量是消除不了的。早在十年前，时任瓮福副总经理，英语十分流利的何光亮凭借公司的采选技术，成功中标并实施了沙特曼阿顿1200万吨/年磷矿石选矿总承包项目，带动国内GDP超100亿元。
此后，瓮福的海外步伐就没有停歇。在磷矿资源地，比如摩洛哥、澳大利亚、哈萨克斯坦等国，瓮福都在跟踪磷化工项目。
凭借一流的选矿技术、管理能力、产业资本，瓮福在国际市场不断承接国际EPC项目，积累了大量项目经验，国际化能力迅速提升。
对此，何光亮看的很透彻，“这就是全球配置资源的厉害之处。国家虽然鼓励走出去，但企业要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 他认为瓮福要做的是扬长避短，坚持提升技术实力，做高端产品，输出优势能力。
转型升级还需企业内部改革的配合。未来三年，瓮福将抓住主要矛盾，推进组织改革，优化绩效考核，将人的内生动力和活力激发出来，为瓮福的转型升级、裂变新生创造良好的软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