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李紫宸
业绩新高
3月24日上午11点，在位于北京西长安街的一家酒店，力拓集团首席执行官夏杰思抽出了仅有的一个小时，与中国媒体见面。
自2016年7月他正式从这家矿业巨头的铜和煤业务主管跃升为整个集团的CEO之时，包括铁矿石、煤炭以及铜、铝等在内的大宗商品市场也同步开启了一段好行情。
一个月之前，力拓公布了上一财年业绩，这是收获颇丰的一年：经营现金流达到139亿美元，派息达到52亿美元，创下历史记录。此外，由于公司追加了10美元的股票回购，使得这一年股东现金回报达到97亿美元。“去年，我们为投资者和股东实现了97亿美元的现金回报，派息达到145年历史上的最高水平，而且我们最大股东是中国的中铝（公司），他们也感到高兴。”夏杰思再次重复了这些数字。
2017年，这家矿业公司44%的营收来自于中国。这一年，中国进口铁矿石价格全年均价升至70美元/吨，与两年前相比，境况大有改观，不过，这样的价格远未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早在2011年，进口至中国的铁矿石价格一度高达180美元/吨。其后五年，伴随铁矿石价格的一路下滑，包括力拓在内的国际矿山企业也开始了一段颇为艰辛的降本增效和健体瘦身之路。夏杰思回忆，自2012年以来，这家公司一共完成了高达80亿美元的成本节约。
不过，夏杰思也提到了眼下正在发生的新变化：来自中国的买家们对高质量的铁矿石原料有了更加旺盛的需求，而这正是他们的优势所在——在澳洲中部皮尔巴拉地区的广袤土地上，这家公司拥有这个世界上品质最高的铁矿石资源。
夏杰思相信，中国钢铁行业的供给侧改革还将继续，在此过程中，低效、污染的产能会被进一步淘汰，而这些并不意味着中国的钢铁产量会降低，但却意味着，中国对于高品位原材料会保持旺盛的需求。
同样前来参加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欧亚资源集团CEO宋本进一步解释了这一现象：现在，在很多品种的大宗商品中，中国的价格就指示了全球市场的价格。换言之，中国在大宗商品世界的角色正在进一步加大，不再仅仅是作为最重要的资源消费市场。
以铁矿石为例：基于中国对于高品位矿石的需求，高品和低品的价格差会进一步加大，这也促使澳大利亚和巴西的采矿巨头们以更强的动力去开发那些高品质的铁矿石。
同样注意到这一显著变化的还有另一矿业巨头——淡水河谷的新任CEO时华泽。在巴西，这家公司同样拥有品质上好的铁矿石资源，时华泽说，在中国的港口，这家公司提供的混矿产品受到中国买家的欢迎，原因也在于，这样的产品对于钢铁工厂来说，不仅能够减少污染，还可以提升产出的效率。“现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在参加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前一天，表情略显严肃的时华泽对前来交流的中国记者使用了这样一句开场白。
尽管这位上任不到一年的CEO履新以来一直希望优化这家铁矿石巨头的资产组合，通过重塑其他金属矿产资产，减少对铁矿石的依赖，但过去这些年，受中国市场的强力拉动，这家公司的铁矿石业务一直处于稳步增长的态势。
过去一年的财报显示，淡水河谷实现了86.04亿美元的现金流，达到了2011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与此同时，这家公司的债务大幅削减。时华泽称，“这得益于实际价格的提升、严格的资本配置纪律，以及镍和煤炭资产业绩的轻微提升。”
2015年11月5日，位于巴西的萨马科公司（Semad）的两座尾矿坝崩溃，相当于2.4万个奥运会游泳池大小的泥水和废渣吞没了尾矿坝下游7公里处的一个村庄。此后，巴西当地政府宣布停止该州的所有矿山生产。淡水河谷拥有这家公司一半的股份。时华泽预计，大约在2018年底到2019年初，他们能够再次拿到这一地区的生产许可，届时失去的份额可以再一次被追回。
一个令整个铁矿石市场有所关注的增产项目也来自这家公司。在过去几年，淡水河谷在巴西北部的卡拉加斯投资了一个被称为“S11D”的铁矿石项目。历经数年建设，2017年这一项目建成投产，时华泽透露，现在这一项目还在不断达产的过程中。淡水河谷对这个全球储量最大的超级矿山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时华泽认为，以中国为中心，通过“一带一路”战略带动的钢铁需求，将使得中国的钢铁产量不仅不会下降，还会维持增长。
宋本则相信，对于要从长周期着眼的金属大宗商品市场，中国在接下来五年还会持续给他们带来惊喜。“不过，这是一个全球联动的结果，中国和全球市场保持着联动。”
宋本认为，在大宗商品世界，除了中国这架马车之外，若干发展中地区还将继续释放对基础大宗商品的需求，而这样的需求来自于两个基本的驱动力：一是人口的增长，一是城市化的进程。从人口的角度，最大的增量来可能来自南亚和非洲，这些地区的国家人均大宗商品消费量还是较低。
更多的机会
夏杰思坚信，像力拓这样的矿业巨头能够为中国经济从高速向高质的转变带来价值，同时他也相信，矿业公司们能够从这样的转变中获得更多的机会。
2017年，这位CEO一共往返中国五次。夏杰思强调，采矿业是一个长周期的行业，对于中国，他们关注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加长远的趋势。夏杰思说，“我相信未来的大宗商品需求会有很大的增长空间。中国的‘一带一路’会带来大量的基础设施投资，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会对铜、铁矿石、铝等产品的需求带来很好的驱动。”
夏杰思同时认为，随着中国更加关注环境问题、更加追求绿色发展，一些新兴行业如新能源汽车等，也会驱动铜、铝等金属产品的需求。
夏杰思说，“我相信未来7-10年左右，在中国的北京、上海等城市的大街上，会跑着很多的新能源汽车。尽管对新能源电池的技术研究还在进行中，美国、中国、日本都很重视，目前似乎也还没有形成明显的领跑者，但我们在密切关注着相关的动向。对于力拓，现在主要关心的是其铝土矿、电解铝以及铜矿资源，如何才能从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中获得更大的机遇。”
根据介绍，这家公司位于塞尔维亚的一个硼酸锂项目还处在可研阶段，在未来18个月，会有包括市场、地质、技术方面的研究结果，到所有研究全部做完之后，会酌情考虑是否要开发这一资产。
而就在数天之前，力拓宣布以17亿美元将位于澳大利亚的两处煤矿转售给了另一大宗商品巨头嘉能可，由此这家公司进一步退出了煤矿业务。夏杰思表示，卖掉资产是基于公司战略和投资资产组合的考虑。
夏杰思说，“投资机会最好的是铁矿、铜、铝和铝土矿。”一年半之前，力拓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力拓风投部，主要职责就是在这三个重点投资领域之外，再寻找更新更好的投资机会，对于中国很可能很快爆发的新能源汽车市场，以及已经进入实施阶段的“一带一路”战略的关注，正是源于这样的考虑。
淡水河谷CEO时华泽则希望，在巩固现有的牢固的铁矿石业务之外，能够进一步强化其他金属资产的阵容。在他看来，尽管铁矿石在过去两年给出了令人满意的市场表现，但市场的价格波动依然令人忧心，这对于公司的财务状况具有潜在的负面影响。
对于镍、钴和铜金属现有的财务表现和生产情况，时华泽感到还不够满意，在他的计划之中，未来需要进一步改善这一现状。
新能源汽车，是几家矿业公司的CEO们不约而同地提到的名词。在他们的判断中，这个产业将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未来拉动金属大宗商品的一架动力强大的引擎。
时华泽预计，在今后几年，电动汽车、电池市场,尤其是中国的电动汽车和电池市场会有较大的发展，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带动公司的前进。
在此之前，淡水河谷基本金属业务执行官Eduardo Bartolomeo曾表示：“我们正努力确保基本金属业务各项资产在任何价格环境中都能产生正向现金流，与此同时，我们将保留选择能动性，以抓住伴随电动汽车出现而产生的潜在市场增长机遇。”
时华泽表示，淡水河谷拥有丰富的镍资源，但在2017 年没有扩大镍的产量, 一旦市场时机成熟，将启动镍的增量。
宋本说：“2017年，中国市场销售了大约100万辆电动汽车，根据规划，2025年，中国汽车市场中电动车的比例将达到30%，钴作为汽车电池的原材料之一，也会迎来爆炸性的增长。”
中国市场的节奏
和夏杰思一年五次往返中国相比，欧亚资源集团CEO宋本往来中国的频次更高，一年大约会有接近二十次。
这是一家以哈萨克斯坦的国有资本作为最大股东的矿业集团，是全球最大的高品质铬铁生产商，同时还在全球15个国家拥有钴、铁矿石、煤炭、发电以及铝土矿等产业。日本、韩国、北美等地是其重要的市场，而中国一直是其最大的产品输出地。
早在2006年，该公司就和中国的企业展开了合作，彼时中色股份助其在哈萨克斯坦建立了第一个自己的电解铝工厂。
现在，这家企业正在和更多的中国企业展开不同领域的合作。宋本透露，在哈萨克斯坦，原有的电解铝工厂计划将产能翻倍，达到60万吨/年。在莫桑比克，该公司计划建立火电厂，以供给该国以及周边地区和国家。在刚果（金），还有全世界增量最大的铜和钴项目，也是属于这家公司。在巴西，连接太平洋岸及大西洋岸的两洋铁路，也将给该公司的开采业务进一步打开市场。此外，这家企业还在和中国的企业开展光伏、风电等发电领域的合作。
这些正在开展以及计划扩张的业务，正是作为中国“一带一路”建设这个大框架之下的微小组成部分。宋本说，“中国开始真正从追求量到追求质。一方面，代表更高质量和技术水平的制造业会成为趋势，另一方面，中国制造的变轨带来的对环保的重视，也对我们这样的公司构成了利好。”
现在，来自中国的销售额占这家矿业公司总营收的30%左右，宋本预计，接下来这一数字还会继续提升：一方面，钢铁、煤炭、石油这样的传统大宗商品还将保持稳定的需求，另一方面，那些能够支持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同时可以带来高附加值的金属产品可能会迎来更大的机会。
宋本说：“以铬为原料能够生产出品质更高的钢铁，钴是电动汽车的原材料，铜则在可再生经济中担当了重要的角色。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全球市场在这方面还在继续向中国转移。”
宋本表示，中国在全球金属大宗商品市场的格局中，已然不再仅仅作为一个撑起市场“半边天”的角色，而是同时在价格、需求结构、以及需求量等维度全面引领着大宗商品市场的趋势。宋本计划，接下来他将继续优化公司的业务结构，会将更多的资金和精力用来“发展那些高质量的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