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缪凌云
来源丨野马财经
一入乐视深似海，千金散尽难复来……乐视网崩盘后的废墟下，埋着的除了一众中小投资者之外，还有曾经的“白衣骑士”孙宏斌。
“我以前是董事长，说什么都不符合规定，现在我卸任了，我可以和小股东一起骂。”辞任后的孙宏斌并不否认自己在乐视网投资的失败。
他同时向野马财经表示，不会再继续投资乐视网了，毕竟融创中国也是上市公司，也需要给其他股东交代。
3月25日下午，野马财经在北京见到了辞任乐视网董事长之后的孙宏斌，这是他辞任后第一次正式与媒体对话。与以往西装革履的一贯形象不同，55岁的孙宏斌一袭黑色休闲装，神色淡然。
当初以“拯救者”的姿态入主，曾放言“乐视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也就好办了”的孙宏斌，一年之后最终选择了放手。究其原因，在于身在局中的他深知，乐视网所面临的问题，比表面上看来还要棘手得多。
乐视网危局
一切还是从乐视网（300104.SZ）的现状说起。
可以说，当初的PPT做得有多好，眼下的乐视网就有多么窘迫。重组终止、复牌连续11个跌停、2017年巨亏116亿元、巨额债务违约......可谓问题缠身，积重难返。
早在2017年4月，野马财经《乐视网86亿元应收账款迷局》一文就指出，利用上市与非上市公司体系之间纷繁复杂的关联交易，以及表决权、收益权腾挪下的少数股东权益游戏，乐视网在做大营收的同时成功剥离了大量亏损，将财报修饰得十分靓丽。
但很显然，缺乏真正的造血能力，这种“十个瓶子五个盖”的财务游戏根本无法长久，仅仅一年之后，真相便浮出了水面。
2017年，乐视网亏损达到了惊人的116亿元，营收则从220亿元暴跌至75亿元，惊起市场一片波澜。
与此同时，乐视网公告亦坦承，公司已出现对上游供应商形成大量欠款无法支付、大量债务违约和诉讼等问题。财报显示，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其融资借款及贷款类负债共计92.88亿元，其中有56.19亿元将于2018年到期。
野马财经（微信公号：ymcj8686）查阅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2017年，乐视至少有8次被债权方向法院提起财产保全申请，要求冻结乐视系公司资产，涉及金额30亿元。而贾跃亭本身在在乐视控股、乐视影业、乐视总部大楼、世茂工三等项目中的持股已全部被冻结。
孙宏斌表示，想要解决危机，至少还需要百亿以上的钱合理合规地进来。
除了财务上的困境之外，乐视网的管理也存在诸多症结。
一方面，控制权关系十分复杂。贾跃亭人虽滞留国外，却仍持有25.57%股份，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其中99%被质押。更加重要的是，随着股价下挫，该部分质押股票早已爆仓，只是因被冻结无法强平，这部分股票将如何处置，无疑给乐视网的未来增添了极大变数。
作为持股8.56%的小股东，孙宏斌在很多事情上其实自己也做不了主。例如在危机爆发初期，曾有人以90亿元的估值希望介入乐视体育，但最终却因贾跃亭“乐视七子一个都不能少”的想法错失了良机。
另一方面，在贾跃亭跑路，孙宏斌辞任的情况下，乐视网其它管理层的态度也值得琢磨。危机发生以来，公司曾有10位高管及核心骨干成员承诺增持股票，然而从2016年11月至2018年3月23日，没有任何一人增持一股，甚至其中5人已经离职。
财务与经营困难重重，再加上一直被希冀的重组迟迟无果，乐视网的股价自然一泻千里。自2018年1月24日复牌以来连续11个跌停，而后一直在低位徘徊。截至3月26日停牌前为5.08元/股。
投资者的一地鸡毛
乐视网股价的崩塌，掩埋了一众投资者，这其中，既包括孙宏斌这样的“白衣骑士”，也包含众多高位接盘的基金、牛散，当然还有更多“无所畏惧”的中小投资者。
根据2017年底的基金报告，共有60只基金因为停牌被“关”在了这只股票里，这些基金共持仓9948万股，占总股本比例为2.49%。
这其中，最惨的要数2016年8月，在一众基金经理比散户跑的还快的时候，中邮基金、嘉实基金和财通基金三家机构以及牛散章建平，帮乐视网以45.01元/股的价格完成了近48亿元的定增。如果以最新价格计算（前复权处理后），这笔投资已然巨亏37亿元。
而更有意思的是，东方财富网Choice数据显示，乐视网复牌前股东人数约为18万，而截至目前已经升至33万，这意味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有15万散户跑步进场。
对于这一现象，已经不在乐视网担任任何职务，成为普通投资者一员的孙宏斌算了一笔账：“乐视网现在换手率225%，我们和老贾都没有卖，所以大致一个股东卖了4次的概念，明显有资金炒作，投资者还是要防范风险。”
其同时坦言，自己之所以辞任乐视网董事长，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很多投资者对“孙宏斌”三字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他需要给出一个更加明确的态度。孙宏斌称，其自己身边就有朋友因为这样的原因杀入了乐视网，但对于乐视网的糟糕现状与不明朗的未来，他自己很清楚。
未来何去何从
“投资乐视网肯定是失败了，也不会再继续投资乐视网”。
虽然有些残酷，虽然百亿的资金都还困在其中，但孙宏斌抽身很决绝。
一方面，正如第一部分所说，乐视网的现状很糟糕。例如2017年116亿元亏损中，约有80亿元为计提和坏账准备，北京市中银律师事务所付明德律师向野马财经分析，这其中80亿亏损是因为计提资产减值和坏账准备形成的，这样做可以避免以后会计年度因坏账再出现亏损，从而避免因为连续亏损而面临退市。
但其同时分析，除去80亿计提形成的亏损，还有30多亿的经营性亏损。按照以往乐视网的财报来看，历年利润均为乐视体系关联公司贡献，如今乐视生态崩塌，关联公司已经无法为其贡献利润，那么乐视网要怎么来避免出现连续亏损的局面值得关注。
另一方面，则在于乐视网未来的出路并不明朗。
首先是融资，乐视网的融资能力目前基本为零。高额负债的情况使得银行、证券等金融机构很难再向其提供贷款，而《创业板上市公司证券发行管理暂行办法》规定，最近二年盈利是创业板公司发行证券的基本条件，又堵死了其引入新股东的再融资之路。
其次是重组，重组将挑战证监会现有的证券制度和规定。创业板企业不允许借壳，重组也不允许改变主业。而此前孙宏斌主导将乐视影业注入乐视网宣告失败，其手中虽然还有其他资产可以注入乐视网，但都会触发主业变更，是目前的制度所不允许的。
再者是破产重整，这条路不影响上市地位，而且是成熟方案。如果破产重整能成功，就有解了，有可能就有其他战略、机构投资者进来了，因为《破产法》规定，债权高于股权。但是需要监管层、北京政府、法院三方支持。
最后是退市，这应该说是乐视网所有投资者都不愿意看到的。孙宏斌亦向野马财经直言，“退市我也不想看到”，只不过其同时强调，“退市不退市我说了不算，是依据创业板的退市规则，而现在乐视网情况，很有可能净资产为负，有极大的退市风险”。
更加重要的是，孙宏斌辞职前，上交所和深交所刚刚发布了《上市公司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实施办法(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上市公司首次公开发行股票申请，被人民法院作出有罪生效裁判，将被强制退市。
央视曾经报道，江苏省扬州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原中国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发行审核一处处李量，2000年至2012年期间，为乐视网等9家公司IPO或再融资提供帮助，受上述公司投资人所送财务693.62万元。
这一消息也被与“退市新规”相联系，坊间认为“乐视网”有可能会被认定为造假上市，成为监管层“杀鸡儆猴”的对象。
当然，乐视网的最终命运可能比这还要复杂。付明德律师向野马财经（微信公号：ymcj8686）分析，现行的和正在征求意见的退市制度存在巨大缺陷，如果违法上市，只是一退了之，那就是放走了作恶者，惩罚了无辜者。还需要对其中的违法犯罪行为进行刑事追责，以及对投资者蒙受的重大经济损失进行赔偿。
孙宏斌的考量
百亿级的资金前途未卜，面对这一现实，孙宏斌坦诚，“面对现实还是挺难的”，他甚至半开玩笑地吐槽“我以前是董事长，说什么都不符合规定，现在我卸任了，我可以和小股东一起骂”。
不过，谈及是否后悔时，他的回答还是如他以往的性格，“我从来不后悔，我的字典里也没有如果”。
与此同时，孙宏斌亦向野马财经分享了投资乐视网这个代价颇高的教训经验：
投资逻辑是对的，消费升级、美好生活、大文娱、大文旅、医养还是投资的重点，但是对乐视网的财务和团队的判断有失误。乐视的团队能人辈出，挖来很多牛人，可惜没有形成合力。
此外，孙宏斌对于乐视的投资其实分为三个方面，一是“肯定是失败了”的乐视网，二是乐视影业，三是新乐视智家。
当断则断，该留则留，不过毕竟是百亿的资金深套其中，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连续出手金科股份（000656.SZ）、海航基础（600515.SH）、万达等多个公司庞大资产，以及金融降杠杆的大背景，引发了外界对其资金状况的关注。
就此，孙宏斌解释，融创从去年10月份就没有在市场上买过地，一直在降杠杆。而且，大公司并购机会更多，小公司更难。对于融创来说，只要不买地，今年赚的钱就能把贷款还清了。融创2017年销售额超过3600亿，现金流特别好。
而根据融创中国发布的盈利预测，在考虑了对乐视网相关投资计提减值准备的情况下，2017年归属净利润依旧大幅增长240%。
回顾孙宏斌与乐视网一年多的交集，从当初的豪情万丈到2017年融创年中发布会的数度哽咽，再到如今的依然放手，化身普通投资者后的“官方吐槽”，这份真性情在纷繁复杂的资本市场中实不多见。
曾经的白衣骑士离场之后，您对乐视网的未来有着什么样的看法，欢迎在文末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