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涉案财物在公检法机关之间移转、积压造成极大管理压力，也增大损毁、灭失风险。专家建议，将涉案财物管理部分职权从侦查、检察、审判权中剥离，通过建立独立统一的跨部门涉案财物管理中心，实现专业和现代化管理。
《财经》记者 张瑶/文 李恩树/编辑
广东省深圳市公安局宝安分局，于2016年底建成全区统一的涉案财物管理中心，目前超过半年的时间，已录入涉案财物信息8000余条，接受保管各类涉案财物59万余件，顺利处置20余万件。
深圳市宝安区刑事涉案财物管理中心主任马杰在7月16日召开的“独立统一涉案财物管理中心建立研讨会”上介绍，该涉案财物管理中心的建成联合了公安机关、检察院、法院、财政局等部门，以相应的规范明确各部门的各自义务。
深圳的这一试点改革，北京也在进行类似尝试。北京市公安局法制总队党委书记、副总队长华列兵透露，由公、检、法、司、财多部门联动的北京市刑事诉讼涉案财物的管理办法，由公安机关起草，已报政法委征求各机关意见。
既往司法实践中，刑事案件涉案财物处置乱象丛生，诸如侦查阶段超范围扣押查封、违法处置、“灰账”及非法挪用问题引发关注。而乱象背后，涉案财物积压严重、财物损毁、证据灭失等现象也一直难解。
“传统以‘保管’为目的的涉案财物管理模式仅能做到在破案的同时不丢东西，无法满足对于物权保障的要求，也容易导致证据的灭失。”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教授李玉华指出，刑诉案件涉案财物管理长期存在的场所条件差、处置不畅、管理落后的现状亟待改革。
近年来，各类案件涉案财物的数量、价值和种类不断增多，办案部门管理成本亦逐年增大。在2015年案发的E租宝集资诈骗一案中，涉案资金达700多亿元，大量企业资产、存放电子数据的服务器、豪车、珍稀动物等财物仅清点便耗费大量财力，保管更是给办案部门造成极大压力。
经过对全国各地实务机关调研，2012年，李玉华提出了建立“统一”证据保管中心和“独立”证据保管中心的两步走的观点，并于2015年主持与深圳市公安局宝安分局开展了上述“跨部门五统一涉案财物管理新机制”的合作试点。
经过探索，李玉华于2016年主持发起“独立统一涉案财物管理中心建立的论证与设计”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建议将散落于公安、检察院、法院等的涉案财物管理部门分离，成立隶属于政府的部门专门进行管理和处置。
实践中，公安机关承受了最大的涉案财物管理压力，也因而对于制度改革的积极性最高。
马杰介绍，深圳市宝安区相比一些内地城市发案量更大，其公安分局直面涉案财物管理的成本压力。公安机关长期面临着保管场所难以为继，提取扣押不规范、移送处置不顺畅等问题，许多财物都积压在面积不大的库房里，安全性不高，执法风险加大。
马杰表示，该刑事涉案财物管理中心，通过开发扣押app、建立信息平台等方式，使涉案财物从进入办案机关到司法处置全程规范运作，形成了完整、封闭、连续的保管链。
《刑事诉讼法》规定，涉案财物应随案移送。但受条件所限，现实是各机关各自为政，办案机关都愿意移送出去所管理的财物，却不愿接受其他机关移送来的财物，导致财物积压严重。而移送过程中产生的损坏、丢失可能，以及每次移送清点所产生的费用和人力成本，都造成额外风险。
早在2010年，北京市朝阳区公检法会签《北京市朝阳区公检法三机关扣押款物移送办法》规定，不影响诉讼活动正常进行前提下，诸如易损毁、灭失变质等不宜长期保存的物品，不动产、汽车等大型交通运输工具等十种情形的扣押款物可不进行移送，在公安机关负责依法统一保管或处理。这避免了大量涉案财物在公检法机关流转的工作量。
华列兵指出，实践中对于涉案财物的保管和处置存在一些难题。例如，对于法院判决要求销毁的财物具体应如何销毁规范不明确。而面对珍稀动物、电子数据、债券等花样繁多的财物，库房如何保管、时效如何确定等，给负责保管的公安机关带来很大压力。
跨部门涉案财物管理中心理想的制度设计是，实物不动、凭证流转、责任转移，参照对人的管理办法，建立财物的“看守所”。该课题组的研究目标，不仅是通过建立独立统一的涉案财物管理中心，解决依法现代化保存的问题，目的更是解决未来对财物进行保值和增值的问题。
然而，要实现这一制度构想，亦存在一定争议。例如，现行法律规定，未经依法审判，除特殊情形外，不得对涉案财物进行先行处置。因而如何处理好涉案财物的先行处置与保障涉案人员财产的关系，存在难点。
就此，中国政法大学诉讼法学研究院教授顾永忠指出，应当首先明确“涉案财物”这一概念的界定。作为办案过程中产生的概念，权属不确定，是涉案财物的本质特征。
尽管在各项规定中被广泛运用，涉案财物的概念仍存争议，并无明确的法律含义。对其理解，既有狭义的“赃款赃物”之说，也有“违法所得”、“赃证物”等不同理解。学者们指出，涉案财物可分为两类，即应追缴的财物，包括违法所得、派生收益、违禁品等；以及可证明是否犯罪与罪刑轻重的证据。而对于属于证据的涉案财物，需更多考虑保持原状的问题。
“除了保值，未来的趋势和目标是对涉案财物进行增值”，李玉华告诉《财经》记者。
责编 | 苏月 yuesu@caijing.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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