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巡山队员
索南格来
可可西里的藏羚羊
连日来,可可西里申遗成功的消息刷爆朋友圈。今年39岁的索南格来是可可西里五道梁保护站站长,也是可可西里巡山队40多名队员之一。20年间,他风餐露宿在海拔超过5000米的高寒地带,打击盗猎、盗采,救助野生动物,见证了可可西里成为世界自然遗产的全过程。
接受广州日报采访时,索南格来并不讳言巡山队是可可西里申遗成功背后的功臣,“申遗成功,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巡山队应该记首功。”
“可可西里申遗成功时我正在野外巡逻,那里没有信号。后来才知道申遗成功,大家聚在一起喝了点酒庆祝。”索南格来说,连日来,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作为一名可可西里人,他倍感自豪,申遗成功是他们几代可可西里人的梦想。
“拿命换来的”盗猎绝迹
“我们应该记首功。”索南格来说,20年来,正是40多名巡山队队员用生命守护这片人间净土,才让它成为全世界受人类活动影响最小的区域之一,生物多样性才得以保存。
索南格来直接参与了可可西里申遗。2014年10月15日,青海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工作正式启动,成立了由生物多样性、地质、水利水文、气象、美学等专家组成的可可西里申报世界自然遗产专家组。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努力,2016年1月,可可西里终于拿到代表中国申报世遗的资格。
在这期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曾专程前往可可西里实地考察,索南格来曾亲自陪同这些专家,“他们被可可西里的生物多样性震惊了。之前大家只知道这里气候干燥寒冷,严重缺氧、缺水,不适合人生存。考察后他们得出结论,可可西里符合自然遗产的标准vii和x,并具有较高的完整性,保护管理整体状况良好。”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评估报告也说,可可西里一望无垠,几乎没有受到现代人类活动影响,美景“令人赞叹不已”。
索南格来平时话不多,但说起可可西里,他就有说不完的话,“可可西里已经12年没听到盗猎分子的枪声了,这是我们拿命换来的。”如今,可可西里藏羚羊的数量约为六万只左右,比1997年最低谷的两万只大幅增长,藏野驴有2万只,野牦牛也达到上万只。当地动物资源得到有效保护,是申遗成功的最大加分项,“可以说,如果没有我们这支巡山队,可可西里早就成了盗猎分子屠杀藏羚羊的屠宰场以及私开金矿的矿场。”
多次险遭不测
1997年,19岁的索南格来从部队复员,看到一部关于可可西里英雄索南达杰的纪录片,他的热血被点燃了,决定到这个世界上最艰苦的地方来。家里曾给他找了份公务员的差事,但被他拒绝了。20年前,电视上经常有巡山队员被枪杀的消息,母亲甚是担忧。
巡山队员当时住的都是活动帐篷,“冬天,刮个十级大风,‘保护站’可能就飞上天了。”初到可可西里,由于无法烧水,他啃了一个星期像石头一般硬的方便面,渴了就抓一把雪放到嘴里。后来,他捡晒干的野牦牛粪当燃料来烧水。晚上连床、被褥都没有,大家挤在一起取暖。每次队员除了巡山任务,还要捡拾垃圾。在海拔5000米的高原上捡垃圾,可不是一件轻松活,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一天下来不停地弯腰,到了晚上,队员们个个头疼欲裂,饭都吃不进去。
“20世纪90年代后期,我几乎每次巡山都能遇到全副武装的盗猎分子,好几次,我都是从枪口下捡回了一条命。”索南格来说,他觉得保护生态,保护野生动物,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为自己和后代积下福报。
被困山里40天
今年才39岁的索南格来皮肤黝黑粗糙,看起来格外苍老。“当时没意识到高寒缺氧对身体的损害,否则当时就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格来咧开嘴笑了,长期穿行在无人区,一天颠簸十几个小时,将自己的守护区巡逻一般需要十多天。车陷入泥潭,就要挖车,然后蜷缩着湿淋淋的身体晚上在车里睡一晚上,遇上雨季,一天要挖车30多次。
每次进可可西里巡山,巡山队都是7人一起行动,带着猎枪。每次进山,他只带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可可西里天气变化多端,一天之内就可能经历四季,上午可能烈日当头,下午就飘起鹅毛大雪。他的衣服时而被汗浸湿,时而被淋湿。晚上也只能睡在车厢里,“冬天,窗外飘着雪,最冷时零下50℃,呼出来的气都会在脸上凝结成冰碴子,我蜷缩在车厢里瑟瑟发抖。第二天,还要继续开车巡山。”
2010年后,巡山队的条件有所改善,车增加了拖斗,既可以带汽油,又可以带帐篷、行李,还能烧水。巡山期间,最好吃的就是泡面了,如果再配上一包榨菜,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由于天气太冷,饼都冻成了石头,只好用火把它烤热,或者泡在85℃的开水里吃。因为一天要开车颠簸十多个小时、在恶劣的条件下,他一天只能吃一顿饭。20年间,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让他患上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和风湿病,他的队友九成都有这种“职业病”。
“对我们来说,每一次踏入可可西里,都可能是与亲人永别。”1999年,他们被困在山里40天。油料断了,为了能生存下来,他们只好减少吃饭次数,每人每顿只吃一个馒头,一个月后,他们被后备队员找到时,已经断粮3天了。
2005年3月,索南格来在进山巡逻时患上感冒,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山了。到了太阳湖扎营时,半夜开始呕吐,出现严重高原反应,晕过去了。两名队员连夜开着小车把他送往格尔木。一路上,队员们通过卫星电话向外界求助,最近的保护站派车前来接应,经过20个小时的抢救,他才捡回一条命,原来,他因为感冒在高原地区出现肺水肿。“后来,我在格尔木待了十多天才缓过劲来,幸亏当时年轻,身体比较好,否则,人可能就没了。”
“申遗成功不是镀金”
20年舍命守护可可西里,索南格来和队友们终于看到成效。1997年他刚开始巡山时,很少见到藏羚羊,要巡山一个星期,才可能看到三五只藏羚羊的踪迹。“它们对人和汽车的声音非常敏感,人离它们还有几百米,它们就远远地跑开了。”
现在,不论可可西里核心区域,还是青藏公路沿线,离公路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就到处都是野生动物,比如藏羚羊、藏野驴、盘羊。游客在火车上经常能拍到藏羚羊羊群,而藏羚羊也开始不怕人,看到有人拍照,它甚至会抬起头望着你。这也是最让索南格来自豪的地方。
虽然申遗成功,但这几天看到的一则新闻却让他高兴不起来。青海省气象科研所近期的高分一号卫星遥感监测结果表明,卓乃湖系列湖泊群的卓乃湖、库赛湖、海丁诺尔湖和盐湖面积与去年同期相比,盐湖面积扩大4.5平方公里。
作为常年守护在可可西里的人,索南格来对盐湖的威力早就见识过。2011年9月14日,卓乃湖发生决堤,引发洪灾,索南格来和队友们还曾前去抢险。随后卓乃湖面积急剧减小,大量湖水外泄,最后注入盐湖。盐湖扩张,导致周围不长草,土壤受到腐蚀,未来还可能腐蚀青藏铁路和青藏公路、兰西拉通信光缆、石油管线。近年来,盐湖东南部与青藏铁路的距离不断缩减。
“所以说,申遗成功不是镀金,而是意味着更重的担子和责任,对我们来说既是压力也是动力,今后,我们要把这片净土守护得更好,哪怕付出我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