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是演说家》的讲台上,一位医生大胆承认收过红包。因为这次演讲,沈阳市第五人民医院肿瘤内科医生尚书,一夜成名。
在北京卫视《我是演说家》的讲台上,一位年轻的医生大胆承认——我收过红包。
因为这次真诚的演讲,这位沈阳市第五人民医院肿瘤内科医生尚书,一夜成名。
尚书的演讲富有感染力且大胆,讲医德,他搬出著名的“高伟峰私摘眼球一案”,甚至敢于承认自己“收红包”。
演讲很成功,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许多媒体都以我收红包起标题”,其实尚书是把红包存在了患者的住院费里。
“北京时间”问他后悔当医生吗?他说每当看到“杀医惨案”的事时挺闹心的,也后悔过,但“一闪而过”。
今天,尚书受到母校老师的邀请,回到沈阳医学院为学弟学妹们演讲,希望他们能坚持自己的职业选择。
尚书参加“我是演说家”节目。
对话
“想为医生说几句公道话”
北京时间:你现在也算是个网红了,来找你看病的人比以前多了吗?
尚书:没有太大变化,不过倒是有很多病人说看过我在《我是演说家》上的演讲。
北京时间:慕名而来的女粉丝呢?
尚书:没有,大爷大妈居多。
北京时间:走在大街上会被人认出来吗?
尚书:有被认出来过。
北京时间:你参加《我是演说家》的目的是什么?
尚书:同事问我说你看过《我是演说家》没,我说看过啊,他说那你上去替咱医生讲讲话呗,我就报名了。
北京时间:参加《我是演说家》之前,医院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尚书:领导比较支持我去参加节目,每次演讲的选题也会和领导沟通。领导嘱咐我,让我选好角度,要客观,不要站在任何一方的对立面,不要激化矛盾。
北京时间:那有没有你想讲而没有讲的?
尚书:第一讲我挺想讲医患关系的,被院领导和编导拦住了。因为我的对手王梅,一个医生家属,也讲医患关系。如果大家都去讲医患关系,医生怎么辛苦,大家肯定反感,而且说实话,由一个医生家属去讲确实比我作为医生本身去讲更具说服力。
后来,王梅说了很多我想说的话,她以医生家属的身份说了医生的辛苦、医闹这些情况,我听完觉得是那么回事,心里挺敞亮,所以下台之后我跟她激动的拥抱,谢谢她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这算是一个策略上的调整吧,目的是想让我在台上站久一点,因为只有站在舞台上,你才有机会替医生说几句公道话,下去了,你说的话谁能听得见?
“脱了这身白大褂也得去救人”
北京时间:你在台上讲的眼角膜案例是真事吗?
尚书:是真事啊,眼角膜这个事是我们医学伦理学课程中的一个案例,这门课有很多这种案例,也是一道考题。(备注: 1998年,北京医科大学人民医院的眼科大夫高伟峰博士为救病人,私自从死者身上摘取两只眼角膜,移植给两位患者,使其重见光明。案发后,死者家属要求追究当事人的刑事责任,并索赔50万元。最终,北京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对该案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
北京时间:很多网友认为可以尽快找两方家属沟通,而不是医生私自取死者的眼角膜。你觉得有道理吗?
尚书:这件事发生在98年,那时候我在上大学,老师在课堂上出了这道没有答案的题,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法律这块是空白的,老师让全班同学去引申思考,当时我们全班这些学医的学生们,只有两人选择不救,这件事在当时其实已经争议很大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2012年法律已经明确了侮辱尸体罪,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在,很多医生肯定不会再去救了。
北京时间:演讲时举这个例子你想表达什么?
尚书:我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并不是想让大家讨论医生该不该受刑,而是想让大家有所思考,让大家看到一个医生所承担的压力和选择,因为他明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尽管法律在那时候是空白的,但是不经别人同意去拿别人的眼角膜他肯定也知道是不对的,是有可能要坐牢的,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做了。
而且,当时做这个手术,说6个小时(当时6个小时内不做伤者就失明了)其实是比较紧的,术前准备、麻醉什么的加一起就得4个多小时,这还没算取角膜时间。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1个小时就完事了。当时的高伟峰医生可谓一战成名,中国医学界没人想到还有人能做角膜移植呢。
北京时间:关于眼角膜的案例,你回到医院后,有其他医生跟你讨论过吗?跟你的想法一致吗?
尚书:大家都是这个想法,同行都能理解我想说的是什么。
北京时间:如果是你,你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太平间吗?
尚书:换了是我,脱了这身白大褂也得去救。
尚书参加“我是演说家”节目时承认收过红包,他把钱存到了患者的住院费中。
“杜绝红包需要提高医生待遇”
北京时间:你演讲中说你收过红包,有几次?
尚书:好多次,全都存患者住院费里了。
北京时间:没有一次自己拿吗?
尚书:一次没有。
北京时间:你在第一次收红包之前,是不是知道以前有医生出于无奈收了红包?他是怎么处理的?
尚书:这个事还真像你说的,我是有一个好老师教的我,就是我现在的科主任,我是学生的时候就帮我们主任去给患者存过住院费,老师把钱给我说尚书你把这个存到住院费里,我说这是干什么,他说你别问,存完把收据给患者你就明白了,然后我一去,家属热泪盈眶说你这大夫咋这样呢,这都我们一点心意。从那我就学会了。
北京时间:在你第一次收红包的时候,这件事有没有浮现在你脑海里,告诉你我也可以这么处置?
尚书:对呀。家属都激动成那样了,我还跟人家说道啥呀。收完人家安心了,想大夫收我红包了,肯定给我好好治。我这边呢,该用什么药用什么药,尽力给人家治好就行了。
北京时间:除了帮交住院费,还有什么方式退还红包?
尚书:直接交到医院党办,党办直接退还给家属,医院每周的院办都会刊登拒收红包的医生,不过不对外,我们自己看。
北京时间:那你觉得医院的方法好还是你的方法好?
尚书:我的方法好,医院的方法显得太外(拒人千里之外、见外)了。因为我这么办过一次,完后人家家属说,尚书你太把我当外人了,咱俩的事你还跟外人说,你还让一个外人给我退钱,你看你这事办的。
北京时间:那这样做会不会把风气给带坏呢,大家都效仿着这么做?
尚书:我觉得不是我们把这种风气给带坏了,而是现在的这种形式逼得你用这种方法去平衡。如果所有的医生都去这么做,都去拿红包交住院费,患者慢慢知道我给了医生他也不要,如果大家都能意识到这一点,逐渐都不给了,我觉得也行,也挺好,但问题是患者现在不这么想。
北京时间:就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
尚书:提高医生待遇。
北京时间:你的待遇怎么样,每个月的收入多少钱?
尚书:我在市医院,职级是肿瘤科住院医师。待遇在我们院算中等偏下,在沈阳贷款买房买车都比较困难。
所以有些医生收红包跟他的待遇有很大关系。我们从本科生读到博士,出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想成家立业,什么都没有。
北京时间:那像你这么说,身边应该有不少收红包的吧?
尚书:那我就不知道了,谁收红包会告诉你。而且大家都知道我啥人,跟我说也没用(跟我说也不会跟他们一块收)。你不收你就少赚点呗,一人一活法。
北京时间:那你觉得你干到哪个级别才可以安枕无忧呢?
尚书:至少也得主任级别吧,熬年头。(尚书还差两级,至少还得再磨练十年才可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拍片验血是被大环境逼的”
北京时间:在你从业的这几年有什么让你寒心的事吗?
尚书:病患的不理解,我给他省钱他觉得我在害他,有一次遇到一个患者,他就说为什么你不给我做这个检查啊,我说我已经能看到这个东西了,知道什么情况了,给你省点钱,那边直接一句,我不差钱。
北京时间:不差钱的有,但身边很多人吐槽,到了医院甭管看什么病都让你拍片验血,一下一二百就进去了。
尚书:你知道为啥不?这就是保护性医疗的一种,出于保护医生的目的,大环境要求的,医生不这么做,医院都收拾你。
为什么呢?如果出现了医患纠纷,法律上有种说法叫举证倒置,医生要自己去找证据去证明自己无罪,什么是证据,上面你提到的“拍片验血”就是证据。
这么做完全就是被逼的,不这么做你去哪儿找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北京时间:处理医患关系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尚书:让患者的医保更好点,让他们少花点钱。
北京时间:从业到现在,你有后悔过吗,赶上了医患关系紧张的年代?
尚书:医生就算不对,你也不能拿刀砍他啊,还有法律呢。每当这种新闻(砍杀医生)出来的时候,说实话挺闹心,很彷徨,会闪过一丝后悔。但毕竟大多数的患者还是好的,十个里面起码九个都是很好的。有的阿姨会不忍我吃泡面给我带饭,还有的患者第一次治疗就跟你成了朋友。
闹心彷徨会有,但这些温暖的东西总会涌上来,鼓励你。
北京时间原创 孙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