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记者 梁为

今年10月14日下午，在东莞市长安镇金牛花苑的一套出租房内，房东马光帝(化名)偶然发现了租客藏于床底下的633万元现金。震惊之下，他选择了报警。

随后，媒体跟进报道，共同指向了一名卢姓租客。但事实上，那名叫卢树宏的揭东男子只是被盗用了身份证。

目前，警方正在寻找一名叫郑锡波的55岁男子，他可能是这笔现金的“失主”。

但是，包括郑锡波家人、亲戚，房东马光帝在内，所有人都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郑锡波了。马光帝是现在所知的最后一次接触过郑锡波的人。2012年11月29日，马光帝收到一笔从湖南怀化转账而来的1.9万元房租，以及一条短信：“一年房租一万九千元已存进你账户。”但短短10秒内，马光帝回拨那个电话号码时，对方已关机。

目前，案件仍在侦查当中，只有找到“郑锡波”，才能彻底解开633万元现金之谜。

　　定期汇来的房租

2010年11月，马光帝准备将他拥有的长安镇金牛花苑4栋3F房，一间三房一厅的房屋出租，将房源信息挂在房屋中介处，开价月租1800元。

不久，一名自称姓卢、持“卢树宏”身份证的50岁左右男子通过中介联系上马光帝。双方协商后，租金定在了每月1700元，同时约定，如果该男子一次性付给一年租金，则年租为1 .9万元。随后，双方签订了2010年11月25日至2011年5月25日的半年期合同。当时，该男子付给马光帝一按一租，共3400元。

这名男子留给马光帝的印象是，个子较高，清瘦，衣着寒酸，话少。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后。此前，邻居曾向马光帝反映，过去的一个月里，并没有人住进3F房。因此，在两人见面时，马光帝问“卢树宏”是做什么的。该男子说他在深圳松岗开一个小型加工厂，赚一些小钱。

今年10月23日，马光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起这次会面：“他把车停得很远，好像故意不让人知道他开什么车和车牌号码。收完房租分别后，我开车离开，他的车在后面，我故意开慢点，让他超车。我看到的是一辆黑色本田，没记住车牌号，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在驾驶座位置。”

当时，马光帝心想，这个房客很奇怪，等半年的租期到了，就不再续租给他。

“卢树宏”没有给马光帝结束合同的机会。

2011年1月6日，该男子给马光帝与金牛花苑管理处财务室的黄小姐分别打了电话，索要了两者的银行账号。

这一天，马光帝收到了从揭阳市农行东兴支行汇到其账号的10000元(柜台办理)。然后隔了一天，他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大概为：“已汇款10000元至你账号，为6个月的租金。”

这名男子一下子交了半年的租金。

马光帝回忆说：“这下不想租给他也不行了。但6个月房租应该为10200元，少了200元。之后的3次汇款，都是每次都少200元。收到短信后，我立刻复电话回去，但对方已经关机。”

2011年7月4日，马光帝收到8300元汇款，经揭东农行白塔支行A T M办理。

2012年1月6日，他收到一年租金1.9万元，经办银行所在地为湖南怀化。

2012年11月29日，马光帝再次收到从湖南怀化汇过来的1.9万元。

每次，马光帝都会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每次手机号都不同，每一次，对方都立刻关机让马光帝无法联系。也让人无从追踪。

自此，租客消失，而在金牛花苑的出租屋内留下633万元现金。

　　“卢树宏”与“郑锡波”

“卢树宏”所给的租金，一直付到了2013年12月25日。也就是说，当马光帝带人打开3F房的房门时，其租期仍未到期。

对此马光帝说，我也没办法，我需要拿这个房子到银行办理贷款，公证处本应两周前就进去拍照的。

今年10月14日早上，马光帝叫了两个警察、一名专业开锁的工人、一名抵押公司人员、金牛花苑房管处黄小姐与一名保安，共7人打开了3F房的房门。

　　马光帝看到的是：

房间里地板、沙发、组合柜等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地板上没有脚印。一切似乎都显示着很久没人进来过。

但是，客厅连着阳台的玻璃门却打开着，客厅、卧室里所有柜门都是打开的，抽屉也拉出一半；三个卧室中，有两间卧室的组合床的床板也被掀开一些。

一件满是灰尘的白色衬衣挂在阳台的晾衣杆上。

也就是在这天，马光帝等人发现了藏在第三间卧室内的四个装着巨额现金的纸箱。发现巨额现金后，马光帝立刻报警。随后的故事便是派出所的警察来了，先把钱搬进长安公安分局的枪库，清点后，第二天运去了银行。马光帝对此进行了全程跟进，还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些照片与视频。

除了这四个装满现金的纸箱外，在房间的床上还发现了几份文件：两本房产证和一张购车(一辆黑色广州本田)证明，还有一张捐款1万元给揭阳陆丰元山寺的收据。

这些资料都署有一个名字：郑锡波。

第二天，警察让马光帝在公安局指认卢树宏与郑锡波两人的身份证扫描件上的照片。

马光帝回忆说：“不是卢树宏，像是郑锡波，但我不确定，因为身份证照太小，看不清。”

　　出租屋内的“空城计”

警方初步判断，向马光帝租房的男子是郑锡波，他以卢树宏的身份证租房。此外警方发现，金牛花苑4栋3F房只是郑锡波在东莞长安镇所租的4套房子之一。

10月24日，东莞长安分局一名刑警说，其它几套房子里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这位刑警对记者分析：为什么金牛花苑3F房客厅通向阳台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屋内所有柜子柜门都打开？很明显，该男子故意造成房子曾遭小偷光顾的假象，表明屋内已不再藏有任何东西。问题是，他想迷惑谁？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回来取这笔钱，为什么他没有？为什么他将房产证等遗留在屋内？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被发现的633万元现金由四个纸箱装着，其中三个纸箱内全是百元面额的钞票，另外一个纸箱里全是5元、10元、20元与50元的小面额。所有的钱都叠放完整，由纸带或塑料带捆绑，有的纸带上还盖有银行印章。

另一名刑警分析，从这些钱的封条上看，是很容易查出这些钱的出处，以及经过什么流向最终达到这里的。或许，找到了失主，就能找到答案。

　　亲属眼中的“吝啬鬼”

在案发几天后，经南都记者调查，在揭阳市揭东区月城镇找到了卢树宏，郑锡波的兄弟，以及郑锡波的妻子。

郑锡波与卢树宏都是揭东月城镇人。只是，郑锡波已在深圳安家多年，极少回去揭东。

10月23日，在月城镇的家里，卢树宏对南都记者说：“他(郑锡波)是我老婆的舅舅，我已经两年多没见到他了，也毫无他的音讯。”

据卢树宏与其妻子卢妙玉称，郑锡波出生于1958年，5岁时父亲去世，18岁时离开揭东到深圳，在深圳种过菜，开过粮油店、杂货铺、小超市。之后，郑锡波娶了一名杨姓女子，生了两男一女，但几年后离婚。再婚时，娶了这名杨姓女子的妹妹，其第二任妻子又给他生了一男一女。卢妙玉婚前曾到深圳给舅舅郑锡波打工。

卢树宏一家最后一次见郑锡波是在2010年4月23日。这一天郑锡波来到卢树宏家，借走了卢树宏夫妻的身份证。

卢树宏说：“那天是我岳母，也就是他姐姐的生日，所以我记得这个日期。我告诉他这是他姐姐生日后，他竟然连红包都不包一个。”

卢妙玉说：“(2013年10月)15日晚上，我舅舅的老婆打电话给我，问我们是否知道郑锡波的下落，我们当然不知道。2012年时，她也曾打过电话问我，还说想报人口失踪，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报。”

在卢树宏的印象中，郑锡波穿着朴素，节俭，不抽烟不喝酒，对赌博很反感，但同时很吝啬，“舍不得给亲人一点钱”。

郑锡波的哥哥郑锡海也描述了一个差不多的郑锡波。

郑锡海说：“我们兄弟之间感情很淡薄，他出去三十年了，很少回家，他离婚、再结婚我们都不知道，以前我向他借3000元做生意，他都不肯给，感情很淡薄。”

郑锡海指着自家附近的一栋五层楼房说：“你看，他建这栋楼差不多6年了，也空放了6年了。别问我他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也丝毫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据了解，20多年前，郑家三兄弟分家时，母亲被分给郑锡波赡养，郑母便在村中的一栋旧房子独自生活，每月用郑锡波从深圳寄来的几百元维持生活，直到几年前去世。

　　郑锡波到底在哪里？

　　茫茫世间，郑锡波在哪里？

根据遗留在长安金牛花苑的房产证可知，郑锡波在深圳宝安洪福雅苑有一套房子，在宝安西乡则有一套商铺。而他的那辆黑色广本轿车，已经在地下车库停了两年多。

南都记者联络郑锡波妻子杨女士，但其拒绝面见记者。但她在短信中回答：“因为他说出去做生意(所以失踪两年没报警)，那些钱肯定是我们赚来的，是我们辛苦一生赚来的。”

10月28日上午，杨女士与房东马光帝在东莞长安见了一面。

杨女士对马光帝讲述了另一个故事：在过去十多年中，他们一直在深圳宝安做粮油批发生意，请了七八个工人，每天忙到凌晨把粮油送到附近的几个大工厂里，每天都是现金结账。晚上，夫妻俩就在家里数钱，将钱捆好，装在纸箱里。郑锡波极少与银行打交道，买房子、买铺面都是现金交易。两年多前，郑锡波对妻子说，他将到外面做工程，将会很长时间不回家。于是，两年多来没有了任何消息。

杨女士对马光帝说，他(郑锡波)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他曾经把房产证放在家里，但不久便拿走了，自己随身带着，“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处境如何。”

目前，东莞长安镇公安分局正在侦查此案，警方表示，案件尚在侦查阶段，实难透露任何消息。

(南都记者徐章龙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