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高岳

调查动机

最近几天,发生在河北省石家庄市的“司机礼让行人反被辱骂殴打”事件一度刷爆网络。此事引发高度关注,正是因为一些机动车驾驶员理直气壮违法的现象已经引起众怒。转弯不打转向灯、加速通过人行横道、在路口与行人抢行……这些明显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行为,如今被一些机动车驾驶人视作理所当然。对于行人而言,除了腹诽一句“奇葩”,似乎也无可奈何。然而,这些看似没有引发多大交通事故的违法行为,却存在亡人的隐患。

“我愿意尝试任何事情,除了开车。”

虽然公司离居住的小区挺远,但家住北京市丰台区马家堡的市民程晓风一直避免开车上班。在他看来,虽然早高峰的四号线拥挤异常,但“只要挤上去就不用多想,不像在路上要时刻警惕各种横冲直撞”。

因为从事金融行业,程晓风经常到各地出差,他因此也看到了发生在不同城市道路上的交通违法行为,对于这些交通违法行为,他用“心惊肉跳”来形容。“看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交通违法行为,我的感觉是,一些司机好像不违法就不能开车”。

让人匪夷所思又心惊肉跳的违法行为有哪些?《法制日报》记者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调查。

违法开车引事故反怪行人

6月1日18时,北京市丰台区马家堡西路与角门北路交汇的十字路口,照旧排起了等红灯的“长龙”。

“这附近的居民小区比较多,再加上红绿灯路口有直行、左右转各种方向,在晚高峰时,开车通过这个红绿灯路口一般需要五六分钟,如果车流量大,等10分钟以上也是常有的。”住在附近的程晓风对《法制日报》记者说,不过这么一来,遭殃的便是旁边自行车道的骑行者。

在记者观察的半个小时里,不断有车辆从机动车道开到自行车道,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违法行驶的机动车看似节省了等待红绿灯的几分钟,却给正常行驶的骑行者带来了巨大的交通安全隐患。

“去年夏天,也是下雨天,我在自行车道骑行一辆带羊角把手的山地车。一辆汽车从我的左后侧插入自行车道,我一不留神没有捏刹车,结果车把手撞到这辆汽车的后视镜。”程晓风回忆说,“我人没事,自行车也没事,我心想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打算骑车走人。谁知那司机倒不干了,非要让我赔钱。最后实在没办法,我说‘你报警,反正我又没违法,你看清楚,这是自行车道’。后来僵持了一会儿,对方还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咨询这个事故定责的事情。挂了电话,对方的态度突然变得和蔼起来,说‘小兄弟,你人没事就好,赶紧走’。”

同样居住在马家堡西路附近的刘宝菊也向记者讲述了一个亲身经历:一次,她在北京市顺义区一处环岛过马路,对面交通灯转绿,她没走几步,一辆轿车突然从她的左侧冲出来,“我只能紧急停住,还好人没伤。车里有两个大汉,朝我骂。”刘宝菊说,“当时是绿灯,我按交通信号灯通行,如果当时我被撞了,他是不是全责?”

在记者调查过程中,很多行人以及骑行自行车的市民都向记者表示,他们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一些司机违法行驶反而理直气壮地“叫嚣”?

“去年寒假,我回老家沈阳。一天,我在自行车道骑车,因为雪后路滑,我骑得很慢。我身后一辆轿车不停地按喇叭,我回头看了一眼,是名女司机,开的是新款速腾。于是,我就在路边停下来,让她过去。结果,她开到我前面大约50米的样子,把车停了下来。当时,我判断了一下,我应该可以从她停车处右侧通过,于是骑着车小心翼翼地溜边儿过去。可是路面结冰太滑,我的车子一下滑倒,连摔带蹭地把她的车侧面刮花了。这名女司机从车上下来,开始骂我,越说越难听。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报警。”目前在中国传媒大学上研究生的马凯对《法制日报》记者说,交警到现场后说的话让他至今还记得。

“当时,交警一到现场就直接问我车摔坏没有。”马凯说,“交警问我的时候,那名女司机还在旁边嚷嚷让我赔钱。交警转头对她说,‘你也不看看是在哪开车,我先告诉你,你全责,你占用自行车道本身就错了’。”

马凯向记者回忆,交警说完,那名女司机还理直气壮地反驳,说“大马路边都是栏杆我不走自行车道我飞过去啊”?

“你多学学道路交通安全法,如果非要借用自行车道,那么你要等非机动车顺利通过或者你给非机动车及行人让出来可以通过的距离才行,你是借用,懂不懂?”马凯对《法制日报》记者说,他至今还记得当时交警对那名女司机说的话。

“后来,交警让我先走,行人都在为交警点赞的时候,那名女司机把车开走了。其实,我们总会遇到一些不道德的司机,他们不但占用自行车道而且在转弯时不打转向灯,很容易造成骑车人追尾。”马凯说,“我印象最深的是,交警离开前说的一句话,‘道路交通安全法都白学了’。”

把人行横道当作“超车道”

的确,取得驾驶证的第一关便是通过科目一的理论考试。题库中上千道题可谓囊括了道路交通安全法的所有规定,但即使如此,在拿到驾驶证后,很多驾驶人似乎就将这些曾经用心背下的法律规定抛至九霄云外。

比如,有驾驶人在道路上鸣笛催促行人。记者在为期一个星期的调查中,经常看到这样的现象。

在北京市朝阳区东三环附近,上下班高峰期或行人、非机动车混行情况下的路口,经常出现绿灯提示放行,但机动车因道路拥堵而无法前进。这时,有些驾驶人就开始长按喇叭催促前车行驶,喇叭声此起彼伏；在一些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混行的道路上,路况有时确实比较复杂,有些驾驶人非但不减速反而一路长按喇叭扬长而去。

其实,这种行为已经违法。

《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五十三条规定,机动车遇有前方交叉路口交通阻塞时,应当依次停在路口以外等候,不得进入路口。机动车在遇有前方机动车停车排队等候或者缓慢行驶时,应当依次排队,不得从前方车辆两侧穿插或者超越行驶,不得在人行横道、网状线区域内停车等候。机动车在车道减少的路口、路段,遇有前方机动车停车排队等候或者缓慢行驶的,应当每车道一辆依次交替驶入车道减少后的路口、路段。

《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四十七条规定,机动车行经人行横道时,应当减速行驶；遇行人正在通过人行横道,应当停车让行。机动车行经没有交通信号的道路时,遇行人横过道路,应当避让。

如果仅仅是催促,可能不会酿成大祸。然而,在行驶至人行横道时,一些机动车驾驶人依然加速向前冲。

6月2日晚,在北京市大兴区的西红门地带,由于临近大型商场,道路异常繁忙。临近21时左右,在荟聚商场旁的十字交叉口的人行横道上发生这样一幕:两名青年男女按信号灯指示通过人行横道,在走到四分之三处时,人行横道绿灯变红灯。这时,停在一侧的机动车直接冲出来,擦着男青年的腿开了过去。青年男子显然受到惊吓,骂了一句。结果是,机动车驾驶人直接把车停在斑马线上,下车质问青年男子为什么骂人。在旁边女子的生拉硬拽下,这名青年男子快步离开,而那名看似占了上风的机动车驾驶人嘴里骂骂咧咧地驾车扬长而去。

再看看那名“殴打在斑马线前礼让行人的前车司机”的河北石家庄市奥迪车主。

此前根据媒体报道,5月30日,石家庄市裕华路向休门街右转的十字路口上,1辆机动车在斑马线前礼让行人,后面一辆红色奥迪车鸣笛表示不满,并试图强行从右侧超车,但前车未让其超车。红色奥迪车沿右侧自行车道超车将前车别停,之后奥迪车主下车抽打前车司机,并叫骂“我抽死你,是不是想死”。

被打车主提供的行车记录仪视频显示,其驾车在右侧车道,停在斑马线前,斑马线上有电动车和行人等不断经过,此时传来机动车不断鸣笛的声音。被打车主驾驶车辆缓慢右转。随后,一辆红色奥迪车从车的右侧出现并停了下来,一中年男子推开车门,下车走向被打车主驾驶车辆,一路叫嚷着。随后,视频中传来红色奥迪车主“我打死你,是不是想死”的谩骂声和打砸的声音,另有一男子回应道“你打人干什么”?

石家庄市公安局交通管理局官方微博6月1日中午发布警情通报称,5月30日上午,石家庄市一车主在一处斑马线前礼让行人时,却反被后面一辆奥迪车主谩骂殴打。当事人报警后,警方迅速行动,组成专案组,对寻衅滋事嫌疑人速查严处。

哭笑不得背后存安全隐患

除此之外,记者调查发现,一些机动车驾驶人在驾车行驶过程中喜欢扎堆前行,只要有可能,他们总是紧紧跟在其他车辆后面。他们不大使用转向灯,相反,喜欢依赖汽车之间的身体语言行驶:如果一辆车贴着道路左侧行驶,那么可以推测出它即将进行左转弯。此外,他们还长于即兴发挥。他们可以把人行道作为超车道使用,如果能够快那么一点点的话,他们可以在环岛交叉路口逆向行驶。如果在高速公路上开过了出口,他们会直接开到路肩上,往后倒车,然后立马右转下道。每当交通拥堵时,他们喜欢从边上挤过去。

除了这些让人不可理喻的机动车交通违法行为,还有一些机动车驾驶人的违法原因让人哭笑不得。

今年3月15日上午,重庆市公安局渝北分局交巡警支队回兴大队民警正在机场路金渝立交执行勤务。10时12分许,有序畅通的车流突然出现断流、阻滞情况。民警发现,在前方20多米处,一辆灰色长安轿车打着应急灯停在右侧车道,跟在其后的车辆被阻挡,只得纷纷向左边强行变道。一时间,该路段行车秩序大乱,有序车流被严重干扰。

民警上前查看,被长安轿车驾驶人的违法原因“雷”住了。原来,这辆车的驾驶人停车后,从副驾驶座出来,就地一蹲,竟在公路上和密集车流中公然大便。

见民警赶到,这名男子迅速提起裤子,冲进副驾驶再爬到驾驶座上启动车辆,冲进快车道逃窜。事后,民警根据车辆号牌,查到车主,依法对其处以记3分、罚款100元的处罚。

类似“奇葩”的违法停车还发生在湖北省武汉市。

2016年4月18日18时,张某驾驶一辆灰色本田思域牌轿车,行驶至武汉市江汉区常青路武商量贩店时,打算进超市买菜。为图方便,张某直接将车停在了机动车道上。由于此路段正在施工,道路狭窄,这辆违停轿车又占据了大幅车道,将通过此路段的公交车和其他车辆堵得严严实实。

等到张某买完菜回来时,已经造成长达12分钟的拥堵。接到报警后,江汉区交通大队民警根据市民提供的车牌号码,依法传唤了轿车驾驶员张某,根据张某的供述和收集到的视频资料等证据,江汉警方认定,张某故意违停,造成严重后果,依法对其处以行政拘留5日的处罚。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些机动车驾驶人违法的原因,或是图一时之快,或是为了图自己的方便,不知道路交通安全法为何物,不知文明驾驶为何物。

记者在采访中也听到另外一种声音——有些驾校的教练从来不会教导学员要文明驾驶。“他们教学的唯一目的和责任是让学员通过考试,文明驾驶不在教学范围之内。”程晓风说。

这一点在北京某知名驾校的赵姓教练那里得到些许印证。据他介绍,有些教练从没教学员打转向灯,而是花最大力气练习单边桥,“在一些小型驾校,中午休息时,学员和教练一起吃饭,大家甚至还会喝点啤酒”。（　赵丽 实习生　刘雪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