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已经告一段落，但针对祁同伟的讨论，却没有停下。他死了，硝烟却不会轻易散尽：对于没有关系的普通人，他奋斗的前半生，简直是自己奋斗的注脚；而不少人对他无法实现阶层跃升的坎坷经历，也极具带入的感到绝望。同情他，成了很多人的声音：同情的不仅是他，更是在不公的社会中，无数相似的自己。

然而，人们太容易动感情，却忽略了一个事实：祁同伟和我们，早就不在一个战线了，他所痛恨的一切，后来却变成了他最爱做的一切。我们想要实现的公平正义，却成了他踩在脚下的棋盘。他把自己当成了棋子，更把别人当成了权力游戏的棋子。这样的人越多，我们离公平越远。

出身贫苦，成绩优异的他，却因为权力的任性被分配到最没希望的地方；缉毒英雄，身中数抢，却依然拧不过权力的安排。的确，对于他的前半生，权力，就是他的命运。一次下跪，让人心酸；一声枪响，“英雄”落幕。这些极具戏剧性的情节，的确让人唏嘘。他的前半生，简直扯下了现行制度的遮羞布。不公，社会板结化，已经成为当前社会的最不稳定因素，成为阻碍社会发展的肿瘤。

但这依然无法成为同情他的理由。因为他代表不了沉默的大多数，他早就不是“人民”了。事实上，看看他的升迁之旅，有多少次是真的有必要死不要脸、放下尊严的？唯一的一次，也就是他下跪求婚的那次。而有了那一次，他事实上就已经不是平头百姓了——他有了所谓政治资源，他的岳父。也就是这层关系，加上他与高育良的师生关系，才让他青云直上。那些没必要的罪行、低级的奉承，只是为了他日益膨胀的欲望而已。

我同情那个才华横溢的缉毒英雄，却只能可怜那个为公平设障的祁厅长。没错，他的不幸是因为权力；但他的作恶却让更多人拥有了这种不幸。他袒护亲人罪行，便让受害者无处申冤；他为全村人安排工作，便挤下了正经考试者的机会；他贪污、谋杀陈海，更是泯灭人性，为虎作伥。他的逆袭，没有改变社会不公的状态，反而让不公的状态更加名正言顺。这样的人，早就成了普通人的敌人，成了社会公平的敌人。说祁同伟可怜，就是因为他没有分清敌我，把自己变成了权力的棋子，而非突破棋局的人。

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归结到制度，不能把罪过推给出身。有些人，比如易学习，再比如前段时间逝去的县长廖俊波，他们官职都不大，但却真正是改革者，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事业。他们的确不容易，但他们才是胜天半子的真正英雄。

也有人说，祁同伟照顾乡亲工作甚至包庇罪行，是为了报答乡亲们的恩情。这个想法其实很普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的旧式官场思想，早就根深蒂固。可惜，这却是社会的毒瘤。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分析国人对于“家”理解：很多人，会通过“多吃多占”等方式，损害“大家”利益为“小家”。这种零和博弈的思维一旦延续，便让官员和群众先天利益对立：我一旦当官，不多拿点，好像自己的小家利益就会受损。然而，他们却忘了，蝇头小利只是一时，不正当的权力终究会被收回。诚如高小琴所说，“我们都是老百姓”，塑造公正社会，才能终究取得共赢。祁同伟并没有让他的同乡同党“共同伟大”，反而是共同堕落了。

所以，祁同伟的胜天半子，不是为了对抗命运不公，不是为了更多“曾经的祁同伟”类似的阶级，却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虚荣。他的那股子闯劲值得学习，但他深陷权力游戏的蛮劲，却只能让人可怜。他最终成了自己讨厌的人。胜天半子，不如胜旧制度半子，成为改革的勇者。

公平需要每一个在位者维护，不论出身。

稿源：湖北日报网

作者：刘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