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一中学在水滴直播平台上的直播画面。(视频截图)

如今,摄像头几乎已遍布学校、幼儿园的每个角落,但如果教室内的实况在网上公开直播,这事儿你能接受吗?近日,在一个名为“水滴直播”的直播平台上,山东省多所学校的教室直播引发争议,争议焦点主要集中在以监督管理的名义进行教室直播,是否侵犯学生的隐私权。

多所学校教室内景

可在一平台随便看

近日,一家名为水滴直播的平台被推至风口浪尖,主要原因是全国多所学校的教室内景都被它直播了。该平台教育频道直播涉及全国多个省份,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有,直播场景有教室,也有学生宿舍。5月2日下午3点半,记者看到,在该直播平台上,我省有十五家公办中小学、教育机构的直播内容可以供公众自由观看。其中,济南有商河某中学、济南第二十六中学两所学校正在进行教室直播,网友点开该平台就可全天候观看两所学校的教室情况,无需任何验证,学生传个纸条都被直播了出去。据之前的媒体公开报道,济南市舜文中学曾经也是直播学校之一,但目前已从平台上撤除。

据了解,水滴平台是一家基于360智能摄像机的用户分享平台,在教室内安装360摄像头才可以把直播画面实时分享到网络上。

教室直播究竟是学校官方行为,还是个人所为?对此,济南市舜文中学回应称,教室直播视频放到直播平台上后引起很大的关注,已经影响到学校的教学工作,现在已经撤回了。

济南第二十六中学办公室负责人随后对记者表示,水滴摄像头是一个学期以前学校出资给每个教室装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课堂管理,毕竟班主任老师上课、教研活动比较多,不能时刻待在班里,这样可以随时通过手机监控班级秩序。前不久,一位班主任老师因为系统升级,不小心设置错了权限,现在学校已经统一做了要求,教室视频直播仅限班主任看到,家长也无权随时看到。现在,该校每间教室都有两个摄像头,一个是学校的监控摄像头,只能被学校少数负责学生管理的老师看到,另一个是班主任可以随时看到的水滴摄像头。

家长希望监督孩子

但也害怕泄露隐私

济南二十六中办公室负责人说,家长都非常支持教室直播。以前家长可以直接看到孩子在校表现,现在更改权限后,家长看不到了,但班主任可以把个别学生有问题的课堂表现截图给家长,一块商讨解决问题,比如班主任发现有的孩子上课太困了,就可以给家长反馈,共同协调一下,孩子是不是写作业太晚了,学习效率低的原因是什么,一块帮助孩子。

对于教室直播,受访家长的意见分歧很大。其中,有人表示支持。“我觉得教室直播挺好,小孩有什么个人隐私?只是表现学习生活的一个状态而已,并且对学生生活没有什么影响。”济南舜文中学家长刘女士说,学生学校生活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如果不对家长公开,学生之间也是公开的。

该校另一位家长杨女士内心有些纠结。一方面,她认为教室直播不会影响孩子上课,还能对孩子和老师进行监督,现在她的孩子年龄还比较小,监督会让他学习更好。但另一方面,她估计等孩子长大一点就会有叛逆心理了,这样的监督方式也可能会适得其反。

像杨女士一样,一方面渴望直观地看到孩子的在校情况,另一方面,又担心孩子会有压力、逆反,这是采访中不少家长表达出的矛盾心理。济南一家长王女士说,上班的时候能在网上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干什么挺好,但对于大一点的孩子来说,一直被关注着可能会有压力。

也有受访家长对教室直播持保留意见。李女士是一位大学老师,她说:“我也是老师,我上课时要是被家长看着,我肯定不愿意。”她说,向社会开放直播视频是不应该的,学校监控可以留记录,用以回放想要了解的内容,学校的本意是管理,但无门槛地开放只是满足了别人的偷窥欲。

全天候被直播

学生感觉很压抑

记者注意到,在水滴平台目前公开的教育类视频直播中,我省多所中学教室在列,作为视频中的主要“演员”,学生们怎么看呢?

“这个不行,绝对不行!”4月27日,舜文学校初二学生李家轩(化名)和他的小伙伴刚刚放学,他们对记者说,同学们非常反对这种直播,因为一直被家长、老师盯着,会很难受,“其实同学们在学校也类似于一种生活隐私,如果公之于众会很别扭。”他们认为,直播还可能会造成个人信息泄露的风险。

“我是刷微博了解到这件事的,我觉得学生生活没有必要直播。”初一学生周晓晓(化名)说。和她一起结伴回家的小陈同学则认为,反对直播是因为怕家长和老师看到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支持是因为家长有时候需要了解自己的成长,“我也说不清楚。”

该校小学四年级女生小刘说:“我们不否认这种形式可能对课堂纪律能够起到一个监督作用,保障我们学习的环境,但是如果每时每刻都被看会有点压抑。”

济南二十六中办公室负责人表示,学生对教室直播一事并无异议,但肯定不会所有的学生都支持,“有一些课堂表现不好的孩子也许会反对。”她说,不过,教室本身不是私密空间,谈不上有隐私,而且学校安装水滴摄像头的初衷并非把教室内景公之于众,而是出于学生管理的需要。该负责人称,摄像头的安装对课堂秩序有积极作用,学生在摄像头的约束下行为更规范、更文明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教室非公开场合

直播涉嫌侵权

针对各媒体报道,水滴平台在其网站发表公开声明称,水滴平台上所有教室画面是由学校、老师自费购买后,自行安装,并在用户主动操作下分享出来的,不存在不知情或者误操作的情况下将课堂画面分享出去的情况。声明称提倡用户把监控内容设置为只允许家长观看模式,“水滴直播平台上开通直播的老师们都取得了家长的认可。”

教室实况是否可以直播并公之于众,学校和家长、学生各方意见不一,律师则站在了大多数学生一边。山东豪才律师事务所主任周长鹏说,从法律上来讲,教室算不上公共场所,是相对封闭的空间,对于教室里的人来说是公共场所,但对于其他人则是封闭场所,因此直播侵犯到教室里的孩子和老师的隐私权,作为未成年人,直播也会造成他们肖像权的泄露,进而给他们的人身安全带来风险。

“刚刚通过的《民法总则》将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年龄降至八岁,也就是对八岁以上的人进行直播、录像及照相,须经过其本人同意,对八岁以下的孩子,则须经过其法定监护人同意。”周长鹏律师说,他在澳洲旅游时,曾想举起相机对当地的孩子拍照而被制止,他们对孩子隐私的保护意识很强。

山师附小雅居园校区崔心梅老师说,她恰好带游学团在欧洲小学访问,以法国为例,她在教室内给孩子拍照前,老师还得先问问“哪位学生不愿意出镜,可以举手”,教室内没有摄像头,更别提直播了。

山东师范大学基础教育集团总经理苗禾鸣也投了“反对票”,他认为,安装摄像头进行直播,侵犯了教师和学生的权利,从教育角度来说,应首先倡导尊重、相信老师和学生,学生不是用来监督和管理的,孩子们从小得不到信任和尊重,怎么能学得会尊重别人呢?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徐洁 实习生 吕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