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害怕是因为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尹婧琦解释说,想象和真实情况是两码事。
她的工作场地是一个开放式的化妆间,通常两个人搭档一起工作。一般情况下,逝者被送到殡仪馆进行登记后,家属如果有需要,遗体会被推进化妆间。
这时候,尹婧琦和同事会穿上一次性塑料材质的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帮逝者整理衣服,然后化妆和梳头。
清洁面部,擦乳液,涂干粉和定妆粉,抹腮红,画眉毛,涂口红等,一系列化妆程序大概持续5分钟。化的只是淡妆,尽量让逝者的面容、肤色与生前一样。
虽说不害怕,刚开始给遗体化妆时,尹婧琦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以前是能看到,现在是要触摸,感觉很不一样。”
上岗培训时,领导和师傅开导她们,把逝者当成自己的亲人,就不会害怕。不过,要越过心理障碍,还得靠亲身实战。
第一次给逝者化妆,尹婧琦使出浑身解数,想着把妆化好,送逝者最后一程。有师傅陪同,化妆过程很顺利,但事后她完全不记得服务的第一位逝者是多大年龄甚至是什么性别了。
在她的工作单位,一共有15名遗体化妆美容师,而且女孩偏多。工作时间长了,心理障碍也逐渐消失。尹婧琦觉得,通过她的双手能让逝者安息,家属满意,这份工作就很有意义。
“要说挑战胆量的,就是值夜班了。”今年27岁的门渴欣在长春市殡葬服务中心工作了7年,轮换过不少岗位。她现在工作的地点在颐安苑,是该殡葬服务中心的遗体存放处,每个楼层都有几十个遗体停放间。
值夜班时,每个楼层只留一个人,每两个小时需要检查各房间存放遗体的冷柜温度,观察和记录遗体是否有变化。
好在颐安苑所有房间的灯彻夜通明,既是为逝者守望,也能给殡葬服务人员壮胆。
门渴欣的祖父和父亲也在长春市殡葬服务中心工作。她小时候常被带到殡仪馆来,熟悉这个环境后,她觉得没什么可恐惧的。
“整天和遗体打交道,要不是收入高,谁愿意干?”每次听到类似的议论,门渴欣都挺无奈。即便是最近距离接触遗体的化妆美容师,在长春的收入也不过是该市工薪阶层水平。
其实,门渴欣从小学习声乐,毕业于吉林艺术学院声乐类专业。她选择殡葬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在她看来,学声乐专业想有好发展很不容易,眼下能在事业单位有个稳定的工作,没什么不好。
在这里,连续工作24小时可以休息48小时,不用一天到晚待在办公室里,且收入稳定。这也是机械类专业大学毕业生李冠选择从事殡葬行业的原因。
他现在负责颐安苑的遗体登记工作,这里是长春市殡葬服务中心第一个接触逝者的岗位。每天约有30多位逝者被送进来,李冠要分别登记。
很多人把出殡前的逝者服务人员称为入殓师。“通俗点说,我们就是服务员。”李冠说。
在颐安苑,入殓师们此前的职业五花八门,大多不是殡葬专业出身。23岁的入殓师杨森,此前就是做婚庆行业的。
在私人婚庆公司,忙、累又没有固定休息日,收入也不高。杨森在人才市场找工作时,发现了长春市殡葬服务中心的招聘展位,想尝试一下,就进入了这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体会世间冷暖
做婚庆行业时,杨森是与人“同乐”。当了入殓师,就变成与人“同悲”。工作中,杨森会尤其注意不能跟家属说“您好”和“再见”。事实上,最考验殡葬服务人员的是如何与家属沟通。“家属沉浸在悲痛中,你的话他很难听进去,即使听见了,一会儿又会忘,需要反复提醒。”杨森说,做这一行要有怜悯心和耐心。
看到逝者家属的悲痛,杨森也会跟着红眼圈。
有一次,杨森服务一位因患罕见病去世的9岁小女孩。他每隔两小时去检查遗体停放间的冷柜温度时,都能看到女孩痛哭的父母。他自然也跟着难受,但无力安慰对方,只能给这对夫妻倒两杯热水。
生离死别看得多了,杨森一眼就能分辨出逝者家属是不是真心难过。他发现,有人坐在地上大嚎,却没有一滴眼泪。他也曾见过,一位去世老人的棺材要封盖前,她的老伴含泪走上前,和她贴了贴脸,这一幕,杨森印在了脑海里。
而对于做遗体登记的李冠来说,当遇到还处壮年就不幸离去的人,总会禁不住感慨生命的脆弱。还有些极端情况是,有的老人突然离世,儿女不在身边,只有老伴一人在场;孤寡老人去世数天后才被发现,遗体已经有了异味。世间百态,李冠都看在眼里。
逝者家属的哀痛难免会影响工作人员的情绪,但他们必须得及时调整,不然会影响工作。李冠说,这份工作让他更加珍惜身边的朋友和亲人。
入殓师是伤痛的旁观者,因职业的特殊,也经常成为旁观对象。当了入殓师,尹婧琦知道,周围人对她看法不一。特别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时,对方一听是给遗体化妆的,就没了下文。尽管如此,尹婧琦还是不想找同行,她相信一定有那个理解和支持自己工作的另一半会出现。
(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