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孝感市爱心护理院内，护士正推着一位轮椅上的老人走过空荡荡的楼道。本报记者 傅坚 摄

已投资2亿、当前湖北省内规模最大的医养融合式养老院——孝感市爱心护理院，正遭遇着大量病房闲置，几乎成“空巢”的尴尬局面。

“开业至今近3年，入住的老人人数一直在50人左右，且八成以上都是失能、半失能老人，每月亏损都在5万元以上。”4月13日，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爱心护理院院长李俊峰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显得神情沮丧。

“医保报销壁垒亟待打破。”武汉市中心医院副院长杨国良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除了消费观念的制约、社会经济因素的影响，由于医养结合的养老院、护理院等服务项目暂未纳入医保报销范围，也被大家认为是医养融合养老院发展的瓶颈所在。

1200张床位仅50人入住

4月13日，在位于107国道附近的孝感市东城新区澴川路上，长江商报记者看到，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新区与爱心护理院同建于此。新院视野开阔，绿树成荫，门诊、住院部大楼十分气派。

“我们是前医后养，依托医院优质的医疗力量，探索医养融合养老服务新模式，实现养老、就医的无缝对接。”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爱心护理院院长李俊峰说。在全国“医养融合”这一概念还未兴起时，湖北省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做出大胆尝试：出资两个亿，在医院新区旁兴建“孝感市爱心护理院”。这是一所集医疗、护理、养老、康复、临终关怀为一体的医养融合式养老机构，并于2013年11月底正式启用。

长江商报记者顺着往里走，这里如同小公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两个U形楼，一个圆形楼，再加上22栋别墅，错落有致。李俊峰说，院舍按区域设计，分别是生活照料区、养护区和颐养区。“25栋楼共占地80亩，投资两个亿建设，拥有床位1200张。”

在环境设施上，护理院绝对算得上“高配置”。养护区内的房间多是6人间，单间有约40多平方米，每间房配备有电视、空调、热水器等。另外有食堂、康复治疗室、心理疏导室、阅览室、书画室、游泳池等，甚至还有供老人子女探望住宿的招待所。在墙上，悬挂着全国“敬老文明号”、湖北省爱心护理工程示范基地称号等各种奖牌。

“当初预想是和医院资源共享，最大限度减少老人的医疗成本、减少中间环节，遇到紧急情况也可最大限度节约时间。”李俊峰说。

护理院医生陈麦介绍，去年，91岁的胡德熙老人在房间内突然失去意识，由于他及时发现，遂紧急送往急诊抢救，这才避免了意外发生。

然而，率先“吃螃蟹”的爱心护理院，也承受着探索前行的压力。

两座U形楼接收的是半护理的老人，长江商报记者在现场看到，200多个房间大部分空置，只有一层有几位老人入住。而在别墅区，除暂时开放了3栋，住了11位老人，其余的也都是大门紧锁。

当初定位中高端 如今“打折求生”

家庭养老模式亟待向现代社会养老服务转变。据统计，湖北早在1998年就开始步入人口老龄化社会。目前，全省60岁以上老年人1042.35万人，其中失能老人超过80万人。2013年9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鼓励各地积极探索医疗机构与养老机构合作的新模式，推动医养融合发展。但在当时，医养融合还未有机构敢冒险尝试。

在孝感这样一个中等地级城市，在机构养老需求本身有限的情况下，为何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敢冒险，花两个亿建养老院?据了解，爱心护理院主要是由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出资，经孝南区人民政府批准建设的，是一家利用国有资产、自愿举办的从事非营利社会服务活动的社会组织，早在2008年就开始筹建。

长江商报记者获悉，护理院筹建阶段，孝感市第一人民医院也很慎重，还到广州、青岛、上海等地考察。“虽然孝感是三四线城市，和北上广没法比，但我们认为建这个养老院，还是有市场的，可填补孝感医养融合机构的空白。”

2011年2月，民政部发布《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十二五”规划》，提出“9073”的养老引导方针：90%的老年人在社会化服务协助下通过家庭照料养老，7%的老年人通过购买社区照顾服务养老，3%的老年人入住养老服务机构集中养老。

对此，医院对爱心护理院进行可行性分析报告。当时孝南区老年人口已达8.9万人，全区有养老机构14所，床位1500张，需要长期照料护理和入住养老机构的高龄、带病、独居老人有2.22万人，养老需求市场有很大空间。目前，孝感市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达84.09万人，占总人口的15.48%。“按全国大数据比例，哪怕没有3%，符合条件的老人只有1%选择在护理院养老，床位也会爆满。”李俊峰说。

“医养融合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推进的过程却很艰难。”李俊峰说，首先是观念的阻碍。孝感是一个有着“孝”文化底蕴的城市，“在老百姓的观念里，把老人送去养老院，就是不孝，会被周围人唾弃。”

此外，经济因素也是制约机构养老的一个方面。李俊峰解释，按照最初的设计，爱心护理院是针对中高端人群的。目前，院区床位费最低是每月900元，加上生活费等其他杂费，住在这里的不能自理的老人，平均每月每人需要4000元。

目前孝感市老年人的退休金平均在1600至1800元之间，公办养老院一个月的费用大约在1400元左右。显然，大部分老人光靠退休金无法支付入住爱心护理院的费用，这也是目前该养老机构门庭冷落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去年开始，护理院的收费大幅下调，别墅区从开业时每月8000元已经降至目前的3500元左右，入住保证金也由当初的5万元下调至1万元。但由于孝感市整体的机构养老人数有限，高收入人群较少，再加上地理位置偏离城区、医保异地无法报销等客观原因，目前爱心护理院的运营仍是入不敷出。

专家：医保报销壁垒是制约关键

2016年，湖北省民政和卫生计生部门大力提倡“医养结合”，并要求全面推广。

长江商报记者获悉，湖北目前正在开展的医养融合试点，主要有四种模式：一是在试点医疗机构内部开设老年病科，与二级以上医疗机构签订合作协议和建立绿色通道，确保老年病人的疑难病症和意外情况能得到及时治疗;二是实施居家养老医疗服务，由试点机构与辖区老年人家庭签订医疗契约服务协议，组建家庭医疗保健服务团队或确定责任医生，定期开展上门诊视、健康体检、保健咨询等;三是托管养老机构医疗业务;四是举办医养融合机构，鼓励有条件的试点机构改造成医养融合机构或护理院，或者与社会资本合作兴办医养融合机构或护理院。

长江商报记者调查发现，在武汉同样涉水“医养结合”的医院中，也是冷热不均。武汉市中心医院和江岸区福利院合作开设的谌家矶医养结合示范院区，原有的500张床位被抢光，正准备扩建，不过该院相关负责人也坦承“目前还在贴钱”。而武汉江南护理院等不少民营养老机构却大多床位空置。

“医保报销壁垒亟待打破。”武汉市中心医院副院长杨国良告诉长江商报记者，由于医养结合的养老院、护理院等服务项目暂未纳入医保报销范围，也被大家认为是医养融合养老院发展的瓶颈所在。老人平时的治疗为门诊或者自费，只有病重达到入院标准时才会办理住院手续，享受医保报销。

目前，医保对医院采取总额控制的报销办法，超过额度就不予支付，而多数医院医保定额不足，不能收治更多患者。尤其是一些长期需要治疗的慢性病患者，如果多次办理住院手续，则有打擦边球的“挂床”之嫌，很可能通不过医保审批。拿孝感市爱心医院来说，医保“壁垒”没有打通，武汉老人想过去养老，产生的医疗费用必须回武汉报销，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医养融合发展。

据悉，湖北省正争取将开展医养融合的基层卫生机构纳入城镇职工(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定点范围，一般诊疗服务也将纳入新农合的报销范围。

“十三五”期间，湖北还有更多“利好”。湖北正开展农村互助式养老服务试点，按照“村级主导、政府支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自助互助、社会参与”的原则，整合资源建设老年人互助照料活动中心，初步形成了利用或改建村级房屋、中心户提供富余房屋兴建等多种各具特色的农村互助养老服务新模式，农村老年人的晚年生活也将丰富多彩。

( 刘迅 发自湖北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