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赋

开年以来，接连读到刘杰同志最新主编的散文集《发展·印迹》、文学专著《笑声朗朗》与摄影雅辑《有痕》（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2018年6月出版）等3部风格迥异的新作，感觉他的创作多点开花，已然进入收获季，可喜可贺。

《有痕》一书，收录刘杰同志20余年来优秀摄影作品共计116幅，其中多个作品，紧扣党风廉政建设与反腐倡廉这个关乎党心民心的重大社会主题，用艺术化的方式加以生动呈现，让人们在欣赏优秀摄影作品的同时，潜移默化，知行知止，寓教于乐，净化心灵。我们试图从书中撷取精品佳构一二幅，以证上言之不虚。

冬日的颐和园，皇家园林内，天空灰蒙，草木萧瑟。画面左上角，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屋瓦黛青，大片的昆明湖被冰面覆盖。画面右下角处，两汪冰面开裂，有失足之险，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整幅摄影作品，大开写意，色调是大幅的灰白、雪白，开裂冰面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极具反差感，深得中国传统山水画之妙，意境空灵邈远，构图写实写意兼具。——选取代表一个逝去王朝的皇家园林，抓住一个游客司空见惯的冬日湖面，以黑白二色结构画面，艺术化地点出党风廉政建设关乎民心向背、如何跳出“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率”这个重大时代主题，勿忘历史，警醒时人，昭启未来，——整幅作品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感与鲜明的时代感，极具画面张力，充分体现了作者的匠心独具与善于发现常人所常见、常人所未见的历史感悟与艺术机心。（见《有痕》一书第22—23页《临渊履冰》）

再比如组图《近朱者赤》与《近墨者黑》（《有痕》第90—91页）。前者摄于2000年法国巴黎大街，后者摄于2007年湖南岳阳洞庭湖畔农家灶台。——这两幅画面，一土一洋，一西一中，本是异域普通街头一景，或是寻常阡陌农家日常，但经过摄影家的妙手快门，将两幅毫不相干的画面加以编辑组合，又以劝世箴言与警世通言加以点题，在阅读者的会心一笑之间，作品的生机旨趣立现，立意高瞻顿显。书中，类似于以骏马良驹啃食贫瘠冬草的《慎独》、撷取香格里拉雪山清泉潋滟天光的《自清》、取景于茫茫戈壁大漠三千年“不死、不倒、不朽”、以胡杨树喻志士耿介拔俗凛然风范的《气节》、定格于江西婺源冬日农家的日常画面《悬鱼》等等，无一不是以物起兴、取景入境、托物明志、以小喻大、化世俗日常为旨趣新奇的警世谕人的精品佳作。

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他必定是有着一腔热爱生活的古道热肠。快门虽快，见昏昧不启；幽兰纵远，涉万险何惧？研读《有痕》一书，我每每被摄影家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烈分明的爱憎、对底层人民群众苦难的深切同情、对山乡野趣岁月静好的会心赞许、对田园牧歌世外桃源的痴心守望、对蜗角虚名无节制追逐的辛辣嘲讽、对普通农妇冬日缝补勤俭持家伟大品格的热情赞颂以及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冀望天下大同美好初心的凝望与翘首期盼的深沉情怀所触发与感动。收录在书中的照片，皆是摄影家行走天下、跋山涉水、闻鸡起舞、风餐露宿、雪夜蹲守、忍受高原缺氧、砥砺心智灵魂、挑战身体极限、忠实记录心路历程的呕心沥血之作。观《有痕》一书，画幅展卷之间，便有动人心魄、振聋发聩的强烈张力扑面而来，如高山瀑布跌入谷底，荡涤尘心，促人警醒，净化心灵。“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墨竹图题诗》）——在我看来，书中的作品，皆是寄寓着摄影家本人的好恶爱憎与陟罚臧否的良心、责任与情怀之作，一承“兴观群怨”之国风源流，归化世道人心，晓谕正义公理，臻于内心宁静美好，显露了作者的旷达胸襟与慈爱悲悯，寄托着摄影者深厚的为民情怀。

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画作与题跋，本为孪生姐妹，相互增益，密不可分，所谓“诗情画意”者也。《有痕》一书，116幅摄影作品，每幅均用古语或诗词、俗谚点题，辅以寥寥数语阐释，精炼雅醇，用典严格，着墨考究，图文并茂，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既点出了作品主题，又给品读者留下开放式的审美空间。收录在书中的这些优秀摄影作品，每一幅画面构图，看似快门瞬间的即兴之作，实则蕴涵着摄影家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深受传统山水画技法的影响，用光、用色、取景、构图、剪裁，都能体会到作者对画面美、意境美、诗境美与人格美的执着追求。苏东坡在评论王维诗画作品时，有过这样的感叹：“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苏轼《东坡题跋》下卷《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将这样的论语，用来品评刘杰同志的这部摄影作品辑，我想是恰如其分的，或许这也是摄影家本人孜孜不倦、矢志以求的为诗为文为艺术为人生的一种至高境界吧。

“玩摄影，穷三代；学音乐，毁一生”，这虽是摄影界同仁有感于摄影器材更新换代之快、摄影硬件投入予个人财力带来的冲击所生发出的插科打诨、自我调侃之语。但毋庸讳言，作为一门较高依赖于物质成像手段的光影艺术门类，摄影器材之于摄影作品的高下，无疑是占有相当大比重的。作为一门稍纵即逝的“时间的艺术”，《有痕》一书所辑照片时间跨度长达20余年，星移斗转，时过境迁，有些照片光泽度、像素已经衰减、褪色，放在时人眼中，还不是那么尽善尽美，还存在一定的瑕疵，这实际上又回到了摄影艺术的“再现说”与“表现说”二者间的艺术论争上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这，对于一名摄影“发烧友”来说，又实在是不敢求全责备的。还有，书中个别画幅的题跋，也还有进一步斟酌打磨的空间，避免以文害意，桎梏了欣赏者的想象空间。好在，摄影家本人对此也保持了足够的理性与警惕。这一点，我们或许可以从《有痕》一书《后记》中著作者本人这一段袒露心迹的文字中可见一斑：“照片内涵挖掘得不准确，标题就会误导读者，收不到相得益彰的效果”，“我经常久久地看着照片，在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感慨中推敲和纠结”——惴兮惮兮，诚哉斯言。

工于画，引于诗，合乎典，立其意，点于题，品图者赏图，训诂者研典，观风俗者拓其眼界，处江湖者忧之庙堂，为政者得执政之要……《有痕》一书，合卷之余，引人遐思何止万缕千行？

2019年5月10日星期五下午4点于昆明滇池之畔1稿

2019年5月13日星期一晚7时2分修改2稿

【作者简介：刘赋，武汉大学法学博士后，现供职于中国建筑集团】

作品集《有痕》封面

作品：《气节》

作品：《临渊履冰》

作品：《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