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影情缘
2018-05-08 09:00:00 来源: 中国文化报

中国文化报讯(文/李金荣)在一个爱好摄影的朋友那儿,看到一组“民国影院”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天津的光明影院。从照片上看,或许因为下雨的缘故,影院显得古旧、寂寥,透着旧时光特有的味道。也或许正是因了这味道,才让如此突兀的相逢变得温情款款,如早有约定一般,让曾经属于它的、我的、我们的岁月,以一种令人迷醉的朦胧之美和温暖之意再现脑海。

它的前身是光明社,由英籍印度人巴厘一九一九年创办。最初坐落在和平路与滨江道交口,白色平房,房前遍布紫藤萝。后来迁至滨江道,改为西式洋楼,设一千五百个席位。装修极尽奢华,吸引了大量影迷和社会名流,成为天津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引领时尚的大本营,被誉为“国片之宫”。走进中国电影史,其华丽背影清晰可见:蝴蝶主演的《姊妹花》在此首映,转年蔡楚生编导的《渔光曲》再上银幕,均创连映百天满座的票房纪录。随后影星周璇携《四季歌》等流行歌曲上场,惊艳全城,盛极一时……这就是光明,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影院,让我一窥世界的辽阔与多彩。

从小一直生活在小镇上的我,只看过或者说只知道露天电影,直到八岁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去市里,跟父亲到大姑家串门,当天下午,便进了光明影院。看的什么片子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比打谷场还大的放映厅,带给我无与伦比的震撼,原来还有这样放电影的地方!那光洁的台阶、华美的栏杆、舒适的座椅,还有墙上的壁画、高大的穹顶和清晰的声音与画面,无不让我恍入梦中。至于影院的建筑之美,远在我的想象之外,无法形容。当然对于今天的我,它的美也是无法言尽的,不要说整体了,单说塔亭、女儿墙、透窗、浮雕和琉璃砖组成的细节之美,就足以令人玩味再三了。

从那天起,光明影院成为我的最爱。因了这份爱,每年的寒暑假,只要有机会,我就赖在位于赤峰道上的大姑家。那儿离光明影院很近,成就了我们之间长达十年的光影情缘。我们从童真中走来,在“长亭外、古道边”结识英子,听她讲《城南旧事》;我们用月光点亮《闪闪的红星》,和潘冬子一起坐上小竹排,乘风破浪去找红军;我们和《小兵张嘎》在碧波荡漾的白洋淀里摸鱼,跟憨厚的胖墩儿比赛摔跤;我们手舞足蹈,和着踢踏舞的节拍走近《百老汇小姐》,和秀兰·邓波一起唱:我们应该在一起,就像鸟儿和树木……

不知不觉,我们步入人生花季。真是花季,像《五朵金花》飘逸俊美,如蝴蝶泉边浪漫浓情。我们唱着《芦笙恋歌》走进七彩云南,听着《柳堡的故事》,欢呼着《青春万岁》,在青山绿水间《庐山恋》《生死恋》。美与善通过屏幕传递心间。我们为叶塞尼亚和奥斯瓦尔多祈祷,祈祷他们永不分离;祝福《流浪者》中的流浪者和《望乡》中的阿崎婆,愿他们的苦难《一江春水向东流》;花开的时候,我们想起《卖花姑娘》,她为了给妈妈治病,天天上山采花。那一束束、一朵朵的鲜花如果铺展开来,能把整个村庄淹没;但最刻骨铭心的,还是《魂断蓝桥》的那一刻,那仿佛是个预言,预示着美好时光的终结。大姑去世了,带走了对晚辈的宠爱,也带走了我的光明之恋。

事事仿佛都有定数。也许是我与城市缺少交集,也许是我不够多情,也许是生活无情,总之从那以后,一路兜兜转转,我却再也没有走到光明影院的岔路口,直到人到中年,以这种方式重逢。这就是人生,只有久别才会怀念,也只有在久别与怀念中,曾经的爱恋才会显得格外浓烈。朋友说这就是怀旧。是啊,怀旧让人别有情怀——有泪而流,却不是痛彻心扉;有酒在手,亦不是借酒浇愁。一切的一切,只为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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