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5日、16日,浙江省诸暨市史志办和诸暨市人民政府分别给浙江省方志办、萧山区政府致公函:要求其维护历史真实,撤销或更改《萧山市志》造假“西施故里”的所有内容。
更让诸暨百姓激愤的是:2017年新年伊始,萧山有关部门在省城杭州地铁2号线上,轰轰烈烈地打出宣传语:千年古镇,西施故里,活力临浦!诸暨认为这是真正的虚假广告。
“1959年8月21日晚,毛泽东主席经过诸暨,在火车专列上接见时任诸暨县委书记孙子甫时说:你们诸暨是个出名人的地方,美女西施和画家王冕都出在这里……”诸暨市委宣传部同志向记者表示:无论从哪个方面、哪个角度,他们感情上都无法接受这场始于三十年前的“西施故里之争”。
记者了解到:2015年,《萧山市志》违背《地方志工作条例》,将2500年前的古人西施,第一次列入现代《萧山市志》头号人物传,并第一次喊出萧山是勾践卧薪尝胆之地。2016年,萧山打造大型实景音乐剧《西施》,请来了谭盾,投资2.58亿元,要唱响“萧山是西施的故乡”。
萧山的这一系列动作,让这场争论进入了白热化。
1986年,萧山发现:清初萧山籍学者毛奇龄曾引用刘昭注释写道:“《越绝》曰:萧山,西施之所出。”萧山教师王玮常发表《西施出萧山》一文,说“西施出萧山,最早见于《后汉书》”。还认为,“西施出生于越地苎萝村(今萧山临浦苎萝村)”。“争战”由此拉开序幕。
“据史料记载:始于唐天宝年间的萧山县名,不可能出现在汉代的《越绝书》。《后汉书》成于南朝刘宋,比萧山的县名还要早300余年。查《越绝书》可知,没有这样的文字。萧山境内有西施古迹不足为奇,因为西施、郑旦由越入吴,途经绍兴、萧山、德清、桐乡、嘉善、湖州、苏州等地,沿途各地都出现了纪念西施的古迹,有学者称之为‘西施之路’。‘古迹’与‘故里’性质完全不同,不能调换概念,将两者等同。”诸暨市史志办副主任戚曹良向记者介绍,勾践卧薪尝胆之地是诸暨和绍兴,而浣江就在诸暨。萧山历史上从来没有苎萝村,萧山现在的“苎萝村”是2005年将三个自然村合并而成的。“临浦历史上也未属过诸暨。萧山县名于唐天宝元年间(742年)从永兴更名,临浦迟至宋代才叫临浦里。”
考据南宋以前全国级、绍兴府级十本代表性史籍,如东汉《吴越春秋》(徐天祜注本)、南北朝《会稽记》《舆地志》,唐朝《艺文类聚》《十道志》,北宋《太平御览》《太平寰宇记》,南宋《嘉泰会稽志》《方舆胜览》《会稽三赋》,都多处、多角度载明西施为诸暨人。
诸暨官修的历代《诸暨县志》均有西施、郑旦传略和历史记载,仅明清两代诸暨官修的《苎萝西施志》就有三部,还收录了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领衔为西施、郑旦所作诗词。传承有序,代不绝书。
诸暨提出:萧山官修明清嘉靖、万历、康熙、乾隆《萧山县志》中从没说过西施是萧山人,更没有将西施列入县志人物传。今天的《萧山市志》将2500多年前的古人西施破天荒写入人物传,既没有传承,也没有历史依据。
这也许是一场不该发生的争论
这也许是一场不该发生的争论。
复旦大学校长苏步青说:“西施出生地的问题有历史的记载,也有专家的考证,早有定论。倘若弄虚作假,即使蒙混一时,将来亦是站不住脚的。”
2006年国务院公布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中的第10项为属于诸暨市的“西施传说”;2007年,文化部将国家级地域文化研究中心“中国西施文化研究中心”永久落户于诸暨,就是对诸暨是西施故里的再次认定。
历届诸暨市委、市政府在保护西施历史遗迹、文化印记,建成西施殿、西施廊、西施故里风景区、美丽乡村西施景观带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当地每年组织纪念西施的荷花节,每两年举办西施文化节,邀请海内外友人、乡贤、专家公祭西施。
上海财经大学旅游管理系主任何建民感慨道:“名人故里之争,其实是争夺一个标志性的、有吸引力的、具显示度的文化旅游资源,以此提升该地区在全国或者全市的知名度。有了影响力就会有客源,就可以吸引投资,带来收入。”
23日一早,记者发信息联系萧山史志办科长汪志华,拟就几个问题进行采访:萧山说西施故里在萧山,有什么确凿的史料依据?过去萧山方志一直没有西施故里在萧山之说,为什么后来会在新的方志上提出此说?萧山方面掀起西施故里之争,基于什么样的想法?
在一直未获回复后,中午,记者直接给萧山史志办打电话,希望能就诸暨方面提出的质疑,介绍、陈述一些相关情况。但接电话的同志以这是“学术争论”为由,婉拒了采访。
记者没有放弃采访:“目前两地各执一词,但诸暨提供的材料更详实,所以希望萧山也能提供一些说法。你们婉拒采访,其实也是一种说法。”
5分钟后,记者接到汪志华电话,答应提供一份“萧山说法”给记者,他给记者发来了一封题为《“西施故里”历史尚未盖棺论定》的邮件。
延续三十年的争论应如何结束
按照“萧山说法”:
南朝梁刘昭在《后汉书·郡国志》“余暨”条下注:“《越绝》曰:西施之所出。”
北宋欧阳忞编著的《舆地广记》卷二二《两浙路上》说:“萧山县本余暨县,两汉属会稽郡,汉末童谣曰:天子当兴东南三余之间,故孙权改曰永兴县,晋因之。隋省入会稽县。唐仪凤二年复置,属越州。天宝元年改曰萧山县。……越人西施出于此县。”
诸暨认为,萧山的说法需要驳正。他们请记者把《萧山造假西施故里二十条证据》《萧山造假西施故里不敢触碰六大高压线》这二帖转发给萧山,请他们仔细看看能否回复申辩。诸暨提出,《越绝书》这条纯粹造假,核对原书,子虚乌有。西施故里是不可移动的地理坐标,无论建置沿革如何变迁,古迹与故里性质完全不同。
23日晚,记者将上述两帖通过邮件发给萧山方面,请他们发表看法,但截至24日下午5点,记者未收到任何回复。
“凡涉及西施故里及相关内容的宣传,特别是官修史书,应以历代文献记载为准,应以《辞海》《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地图集》等国家级权威史书为准。西施文化可以共享,但西施故里不容侵夺。”戚曹良对记者说。
一直关注此事也见证了整个争论过程的一位学者感到痛心:“我们应该把更多力气花在西施文化的挖掘整理上,而不要无端翻历史定案去争夺名人故里。”
西施故里之争背后所透露、反映的现象涉及如何传承中国优秀文化,如何尊重历史文化,如何在学术研究上讲诚信等一系列问题,专家建议浙江省有关部门牵头组织举办一次西施故里研讨会,解决这一并不难的文化学术问题,让各方现场提供史证。
本报记者 严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