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福重☞经济学教授
新闻背景
7月13日，央行研究局局长徐忠发了题为《当前形势下财政政策大有可为》的文章。文中称：“从预算的角度来讲，预算制定、预算批准、预算执行和事后监督，都要建立足够好的制衡关系。相比之下，中国的财政透明度很不够，信息披露大而化之，缺少公众监督，不要说人大代表看不懂财政报表，我也看不懂。没有有效的信息披露，事实上监督制衡无法实现。”
央行的研究局局长说他看不懂财政部的预算。如果他看不懂，我想就没有多少人能看懂了。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实情。预算问题是相当复杂的，需要一些背景知识。
预算是政府的收支计划。每个国家都要有预算。中国每年人代会，核心的工作就是审查和批准预算。从这里边儿，大家就可以了解到，政府所做的工作。
预算很厚，人大代表和公众看到的就是关于预算的说明，也就是财政部长的报告。
中国特色的预算
中国的预算不是一个计划，不是一个表，是四个，分别叫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社会保险预算。一般公共预算，就和其他国家的预算，是一个意思，通俗说就是管“人吃马喂”的，是通常意义上的政府的收入和支出。
基金预算，就是我们所说的专项预算，有些收入有特定来源，对应特定的支出。比如过去的机场建设费的，这就属于政府性基金，它要用于机场的建设，专款专用。
国有资本经营预算，这是有中国特色的，就是关于国有企业的收入和支出，比如国有企业有多少利润上交给财政，财政又进行了多少支出或者是补贴。社会保险预算，就是关于社会保障的，比如我们养老保险金的收支。但就这个复杂结构，外国人肯定看不懂。
最重要的预算就是一般公共预算。说看不懂，主要是就这一部分而言。怎么就看不懂呢？过去，差不多是能看懂。因为收入了多少，这些收入具体是怎么来的？每个税种，收了多少收入啊，在过去是明确的列出来，最近一些年，就没有这些数据了。
比如2018年全国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大概有20万亿，但是预算报告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收入是怎么来的？一个数据都没有，比如说增值税收了多少？营业税收入多少？个人所得税有多少，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负责审议的代表估计也看不到。
2018年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有大约20万亿，这个收支差额呢，大约2万亿，就是所谓的财政赤字。只有一般公共预算允许有赤字。这个支出，预算列出了几个大项支出。但是列出的数加起来呢，凑不够20万亿。
这还不算，支出的项目里，只给出一个大致数，比如教育支出，大约是1700亿，但是这1710做什么了，大学支出多少，中学多少，小学多少，幼儿园教育支出多少（有些机构的幼儿园是预算拨款的）；大学支出里边有多少是给老师发工资了，有多少是盖酒店了，现在很多大学有五星级酒店。这个具体的数字我们不知道，因此我们可以说是看不懂。
看不懂预算的技术性难题
还有技术性的难题，让我们看不懂预算。过去我们有一项收入，叫“国有企业亏损补贴冲减收入”。一听是收入，那什么叫冲减收入呢？就是要用这个收入去冲抵别的收入，因为国有企业亏损补贴本来是支出，但是我们是按收入处理的，他冲减收入，也就是负的收入。
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呢？这样作用还是很大的，因为如果把国有企业亏损的补贴，当成支出的话，预算的收入和支出数据就都增加了；而把它作为负的收入处理，既会减少收入，也会减少支出，预算的规模就缩小了。这才符合市场经济的要求，但是一般人如果不给他解释，没有这个专业知识的话，根本不可能懂。
现在当然应该把这一部分支出，放到国有资本经营预算里了，但是在这个国有资本金预算里边，我们也看不出来国有企业有多少是亏损的，给他补贴了多少，这些数据现在都看不到。
还有公众特别关心的，行政管理费，三公经费，具体有多少，怎么花的，更是找不到。
财政的基本的任务，提供公共物品，是为公共服务的，任何一级预算，必须通过相应级次人大的审议，才能执行。这是要保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就是说预算不是秘密，必须如实相告。如果预算是不完整的，不具体的，就不能说是公开的。
人大代表呢，是代表十几亿人的，如果央行的研究局局长看不懂，代表们，仅凭残缺不全的资料，我想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如果代表看不懂，那这个收支计划呢，就变成一个糊涂账，这个恐怕是我们以后要改进的地方。
为了大家能看懂，预算信息披露应该更详细，更具体，当然我们也建议，人大代表们认真学习《预算法》，预算是国家大事，关乎全体人的利益，不能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