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通策略姜超
1. 一季度地方GDP:涨少跌多,长江经济带仍强
纵向比较:一季度地方GDP涨少跌多。一季度全国GDP同比增速6.8%,较17年增速持平,经济保持稳定。但一季度各省GDP增速表现不佳,目前已公布数据的30个省份中,较17年增速下降的省份高达21个,占比也达70%,而较去年底增速回升的省份只有7个,仅2省增速持平。而与去年同期相比,则是20降、5平、5升。
横向比较:一季度长江经济带增速仍强,东北偏弱。一季度各省GDP增速分化依然明显,各省份中,长江经济带地区增速突出,贵州省以10.1%的增速领跑,也是唯一增速超过10%的省份,安徽、江西、湖南、四川和云南等省份增速排名也均位居全国前十。东北省份增速依然偏低,辽吉黑三省增速均排在全国倒数六名之内,其中吉林省增速下滑幅度高达3.1个百分点,居于全国首位。
2. 天津、重庆:数据水分挤出,投资模式难继
天津增速大降,“挤干”数据水分。17年以来天津市GDP累计同比增速逐季下滑,由1季度8%的高位降至4季度的3.6%,而18年1季度,天津市GDP同比增速继续下降至1.9%,较17年4季度下滑幅度高达1.7个百分点。
天津市GDP增速的下降部分源于逐渐“挤干”过去统计数据中的水分,根据新浪财经的报道,天津对16年滨海新区的GDP总量进行了大幅下修,其缩水幅度高达三分之一,而16年滨海新区GDP总量即便在下修后也占据了天津市的45%以上,17-18年以来,统计数据的进一步夯实叠加工业景气度的下滑,令天津GDP增速下降幅度较深。
地方GDP水分挤出,合成增速与全国接近。其实,统计数据“挤水分”并不局限于天津一地,像前期的辽宁、近来的内蒙古等省也均有此举措,随着统计制度的完善和统计执法监督力度的加大,地方GDP统计中的水分被逐渐挤出,按照分省加权平均计算的全国GDP增速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GDP增速之间的差距不断缩小,在13年之前还高达1个百分点以上,18年1季度已经不足0.25个百分点。
重庆增速下滑,工业经济下行。重庆的GDP增速同样经历了大幅下滑,17年3季度累计同比增速还在10%的水平以上,17年4季度略有下行,但仍在9.3%的高位,但18年1季度同比增速降至7%,较17年4季度下降了2.3个百分点。分行业来看,重庆经济增速的下滑主要受到工业的拖累,18年1季度重庆市工业增加值累计同比增速由17年4季度的9.4%大幅下降至2.8%,下滑幅度高达6.6个百分点,这也造成了第二产业增加值累计同比增速较17年底下滑了5.1个百分点至4.4%,拖累了重庆经济的整体增速。
撇开挤水分因素之外,天津和重庆经济增速的下行其实均反映了靠投资拉动经济的旧模式式微。
固投占比较高,经济投资拉动。在全国的四个直辖市中,重庆和天津两市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占GDP的比重要远高于北京和上海。17年北京和上海两市的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占GDP比重均未超过30%,而天津这一比值高达60%,重庆市更是接近90%,因此两市经济主要仍是靠投资拉动的旧模式。
固投增速大幅滑落,地产投资独木难支。18年以来,作为经济拉动的重要动力,天津和重庆两市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均大幅滑落。18年3月天津市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累计同比增速-25.6%,较17年12月的0.5%下跌幅度较深,重庆市固投累计同比也由17年12月的9.5%降至18年3月的4.5%。剔除地产投资之后,18年3月天津和重庆的固投累计同比增速较17年底的降幅更大,分别回落至-33%、3.3%。
去杠杆收货币,投资拉动难以为继。18年天津、重庆两市投资增速大幅下滑,而投资拉动经济模式再难维系的根本原因,在于去杠杆降债务背景之下,靠举债来刺激投资的空间不再。
投资拉动经济的背后对应着举借债务所提供的资金支持,过去我们经历了政府、企业和居民的三轮加杠杆,17年末全社会债务率达到242%的历史最高点。而17年底政治局会议明确18年要打赢以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为首的三大攻坚战,意味着去杠杆将成为主要任务。18年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未提及货币和融资增速目标,央行也表态货币低增速或成新常态,均意味着过去加杠杆所带来的货币超发将得到控制,M2增速目前仅在8%左右,因此,不存在依靠举债继续拉动投资的空间。
此外, 18年以来随着去杠杆向实体经济推进,社会融资总量增速也出现了下滑,18年4月已降至10.5%。社会融资一般领先于名义GDP,如果今年社融增速出现个位数增长,那么意味着GDP名义增速将回到7-8%左右,按照历史经验,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将回到零增长,对工业投资上行也形成明显制约。
3. 东北、华北四省:去产能之后,重回旧车道
四省跌幅较深,排名普遍靠后。18年1季度东北和华北省份经济表现较为类似,除去辽宁省因去年同期基数较低而有所回升之外,黑龙江、吉林、河北和山西四省GDP累计同比增速均现下行,并且跌幅普遍较深。同17年4季度的GDP累计增速比较,18年1季度下滑幅度最大的即为吉林省,高达3.1个百分点,黑龙江、河北和山西三省也分别下滑0.8、0.7和0.8个百分点,下滑幅度均处于后十名省份之内。
四省经济变化规律相似。吉林等四省不仅在18年来有着相似的经济表现,其从13年以来的经济增速变化上就有着共同的特点。四省GDP增速均在14年开始大幅回落,但在15-16年左右回落态势企稳,多数省份呈现回升,而17-18年经济增速则又现下滑。
四省均是工业或资源大省,经济增速出现的这种相似变化正是我国近两年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政策对工业经济影响的缩影。
一方面,去库存拉动地产,投资增速回升。16年-17年受去库存政策的影响,居民部门开始加杠杆买房,启动了新一轮举债,这也带动地产投资增速由15年的低点触底回升。房地产投资的回暖令工业经济企稳,受益于下游需求的复苏,工业和资源型省份经济增速也纷纷由降转升。
另一方面,去产能影响各异,供给存在扰动。而由于各省产业结构的差异,去产能政策对各省经济的影响也不尽相同。以河北和山西两资源型省份为例,去产能政策对河北钢铁产业影响较大,15-17年河北省钢材产量增速持续下滑,而对山西煤炭行业影响相对较弱,煤炭产量增速自16年3季度至17年3季度大幅上行,这也解释了为何同为资源省份,16-17两年山西GDP增速持续回升而河北稳中趋降。
供需格局改变,工业承压下行。但18年以来工业的供需格局已然改变:地产销量增速回落至低位,下游需求放缓将逐渐传导至地产投资,投资增速存在下行压力;去产能带来的供给扰动也已散去,钢铁、煤炭等资源品价格短期见顶,PPI同比增速高位回落。这意味着工业经济或将再度承压下行,而去产能政策之后,依赖于传统工业的省份经济增速也将重回下行通道。
4. 江浙沪粤:新经济快速发展,高投入带来高产出
东部沿海增速尚可,新经济带动企稳。18年1季度东部沿海省份经济表现尚可,江苏、浙江、上海和广东等四个主要省份经济增速虽较17年底有小幅下行,但均不超过0.5个百分点,17年以来四省经济增速也基本保持平稳。而四省经济企稳的关键在于新经济而绝非旧经济,以披露数据较为详细的江苏和浙江两省为例,18年1季度其工业增加值增速分别为7.8%、7.6%,而以高技术产业和装备制造业为代表的新兴产业增加值增速普遍高达10%以上,新经济的快速发展是经济能够保持稳定的主要原因。
新经济依靠创新,四省研发强度名列前茅。不同于旧经济依靠资本和劳动力规模投入的增长模式,新经济的驱动因素在于创新,更加注重增长质量。江浙等四省市之所以能靠新经济带动整体增速企稳,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其强大的创新实力,而这与四省对研发活动的重视和投入密不可分。16年我国各省研发经费投入强度中,上海、江苏、广东和浙江均超过2.4%,且排在全国前六名之内。16年四省研发经费规模占全国比重约为40%,而16年四省GDP占比只有30%,研发投入比重较GDP占比高出10个百分点。
创新需要人力资本,高投入吸引优秀人才。创新驱动模式下的新经济,其增长的源泉在于人力资本而非物质资本,因此,能否吸引并且留住优秀人才是决定新经济成败的关键。而江浙等东部沿海四省市通过对研发的高强度投入,给予人才的物质回报和发展空间均颇为可观,在“人尽其才”的吸引之下,形成了人力资本的集中优势。根据16年我国劳动力抽样调查结果,上海、江苏、浙江和广东四省就业人员中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员占比均超过20%,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高投入带来高产出,新经济向沿海四省集中。高研发投入强度叠加人才优势,使得在江浙等东部沿海四省,新经济的发展形成集聚效应。从企业数量上来看,江浙沪粤四省企业总数约占全国33%,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量也仅占37%,而代表着新经济的高新技术企业和高技术产业企业数量占比则分别达到47%、49%,超过规上工业企业占比十个百分点以上。而新经济在东部沿海四省的集中优势,通过产品产量反映得更为明显,如作为信息业基础的集成电路,17年江浙等沿海四省产量占全国比重高达70%,而其它各省总计占比还不足四省的一半。
也正是由于江浙沪粤四省形成了新经济的集中优势,才能在新经济快速发展的带动下,保持了整体经济增速的稳定。
5. 以旧换新:L型下的地方经济分化
一季度全国经济增速平稳,1季度全国GDP同比增速6.8%,较去年3、4季度持平,而在整体经济增速继续维持L型的背景之下,地方经济增长开始分化:旧动能式微,拉动经济力不从心;新动能接棒,稳定经济游刃有余。
天津和重庆两市经济增速大幅下滑。虽然有经济数据持续“挤水分”因素的影响存在,但背后反映出的本质问题,是在我国全社会债务率创出历史新高、去杠杆收货币成为主要任务的背景之下,依靠举债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旧模式已然难以为继。
东北、华北省份由于同属工业资源型省份,近年经济表现类似。13年之后经济增长开始步入下行通道,但由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所实施的去库存、去产能政策,一方面拉动了下游需求的回暖,另一方面对供给形成扰动,使工业经营状况好转,推升经济增长。而18年以来供需格局已然改变,需求放缓、供给紧张局面改善也令PPI高位回落,依赖于传统工业的省份经济增速也或将重回旧车道。
东部沿海省份经济增速尚可,基本保持平稳,这主要靠的是以高技术产业等为代表的新经济而绝非旧经济。新经济在沿海省份保持着高速增长,与这些省份对研发活动的高投入密不可分。依靠较高的研发投入强度,东部沿海省份形成了人才的集中优势,而高投入必然形成高产出,新经济在东部沿海省份产生集聚效应,其快速发展稳定了整体经济增速。
总结来看,地方经济增长的分化正是新旧动能转换进程的缩影,东部沿海省份靠集中发展新经济来接棒旧动能,新经济的快速增长也带动了整体经济趋稳;而东北、华北、天津等省市仍过于依靠传统工业、依靠投资来继续拉动经济,在工业化尾声时代无异于缘木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