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滴滴、美团或暂停竞争业务 互相持股人员合并》的消息在某司机群里蔓延，随即有人愤愤地表达不满：“王兴和程维居然这么快就不来事了。””
当年滴滴用补贴圈走的司机、乘客，如今同样对美团的补贴趋之若鹜。短短几天，美团点评CEO王兴称已拿下上海三分之一的市场。“这让滴滴在上海的运力遭受到了严重挑战，不得不用更高的补贴加以反制。”一位上海司机对时间财经表示。
南京、上海两次交锋后，滴滴已经学会在美团进攻之前，先其一步采取策略守住城池。在美团打车即将登陆的北京，滴滴已上线司机保障计划，加入该计划的司机只要保持10小时在线拉单，便可享受600元保底。据时间财经了解，滴滴已在全国十几个城市上线了司机保障计划。在杭州，司机端的补贴同样在悄悄上调，连司机们都感到诧异：“是不是美团要上线了？“
司机的核心只有“赚钱”一条。李亮（化名）说：“我只关心用哪个更赚钱，其余的都不重要。”很多司机都亲历了Uber、滴滴一战，一个月能赚两万块的日子真是爽翻了。他们对那段时间有多怀念，对眼下的这场战争就有多渴望。
上海开启补贴战不久后，司机们就开始担心补贴的可持续性。4月1日，一则《滴滴、美团或暂停竞争业务 互相持股人员合并》的消息在司机群里蔓延，随即有人愤愤地表达不满：“王兴和程维居然这么快就不来事了。”
分析人士认为，“滴滴所强调的安全、服务、市场交易设计能力上的壁垒，在补贴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况且，美团在资本、技术、服务能力上几乎与滴滴相当。
美团入局
网约车市场左手消费者右手运力，但真正的护城河只能是运力，大搜车创始人姚军红分析说。所以相较于乘客，“运力”才是美团、滴滴争夺的焦点。
美团首先用低抽成和补贴在南京和上海撕开了“运力争夺战”的口子。
美团打车方面表示,此前在南京对司机的抽成为8%,在上海地区注册的司机,前五万司机可享受开站三个月内“零抽成”。而滴滴此前针对快车、专车的抽成比例约为20%。
美团的补贴主要包括三部分：早午晚高峰的翻倍奖；规定时间内完成指定单数奖励；24小时连续完成订单奖，也叫开城连击奖。有司机称，一天算下来可以拿到上千元的奖励。
另一方面，美团还在上海打出了“保底”牌。每天600元的保底奖励。此外，萌芽司机每周完成一定车费要求有相应的奖励金额：一周完成3000元奖励1500元；完成3700元，奖励2000元；完成4300元，奖励2500元；完成5000元，奖励3200元。
美团的投入是巨大的。滴滴运营高级总监孙枢称，如果美团保持30元一单的补贴，即使做到滴滴去年总单量（74.3亿单）的20%，一年要烧掉70亿美元。根据《第一财经》报道，在即将开城的北京、杭州等地，美团计划投入10亿美金，且上不封顶。
野蛮的补贴打法初期是奏效的。3月份，美团同时上线了出租车及快车两种业务，消息称美团打车登陆上海第二天，日完成订单量超25万单，同比21日增长超66%，司机平均接单时长为5秒钟。王兴更表示美团打车已经在进驻城市拿下1/3市场份额。
对美团呼声如此之高，是因为大部分滴滴司机，特别是快车司机并不满意收入现状，“现在一天干数十小时，流水也不过四、五百。”北京司机李亮（化名）摇头表示，扣掉油费、车辆维修费等，一个月就赚五六千。“美团来了，滴滴的补贴可能也就高了”。美团的介入，让上海和其他地方的司机收入拉开成倍的差距。上海司机由原来四、五百元的流水一下膨胀到近两千元。李亮羡慕那些动辄上千的流水，北京要“干得狠”才有这个数。什么叫干得狠，李亮举了一个例子，他认识一个28岁的年轻司机经常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一两点。
“要趁美团、滴滴打架的时候多跑一点，”司机们依然没有忠诚度可言，摇摆于滴滴和美团之间，计算着怎样能利益最大化，把美团、滴滴的奖励全部赚到，于是有人提议“干10个小时美团，再接着干滴滴。”4月1日，一则王兴、程维握手言和的消息散播开来，司机群马上就炸开了锅，没有人愿意这场战争就这样偃旗息鼓。
滴滴的反击
为了反击美团，有司机称，滴滴不仅奖励紧随美团水涨船高，“滴滴的奖励已经高过美团了，”还打出“开快车只开滴滴”的口号。
因为司机一度倒戈向美团，导致乘客用滴滴很难叫到车。王笑（化名）说道，他认识上海的好几位朋友都有在午休时，接到滴滴打来的“开工”电话，“滴滴的运力明显不足了，甚至还给苏州的司机一天发好几条短信。”
在一个名叫“上海接单大神群”的微信群中，有人在号召外地司机去上海驰援，“有兴趣前往上海接单的师傅，把姓名、滴滴账号和车牌号私发给我，我帮你们取消后台一线城市接单限制，同时不影响在南通接单，在上海直接派单，无需沪牌，办理无需任何费用。”
此外，李亮发现滴滴在最近一个月上线了“北京司机保障计划”，加入这个计划，每天上线10个小时，有600元的保底收入。10个小时之外，每多干1个小时，补贴50元。
上述奖励是按月到账，这样下来，滴滴和司机之间就有了较为深度的绑定。李亮认为这样的举措是有效的，“如果美团突然冲进来，加入保障计划的这部分司机应该带不走。”不过，不是每一位司机都能加入保障计划。李亮也曾尝试申请，但是没有通过。他表示，滴滴对司机的服务质量、时长、年限都有要求。
滴滴还通过会员服务以提升司机迁移平台的成本。优享司机张杰（化名）加入了滴滴的会员计划。这个计划的推出时间是去年12月9日，“只要每年交1.6万元会员费，每天额外奖励30%的流水，”他算了一笔账，每天缴纳40元，就可以多200元的流水。
张杰回忆，那时正值美团准备上线北京之际，他推测，滴滴这么做，一是为了绑定司机，二是为了鼓励司机多干。
不过，疯狂的补贴和低廉的收入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位上海司机的滴滴收入图显示，总流水中，奖励流水占到一半以上。一大半收入来自于补贴，这意味着，司机们的收入只会是间接性高潮，持续性低谷。
失衡的秩序
市场从有序走向无序，或许只差一个10亿美金。重奖之下，必有“勇夫”。沉于地下的刷单、改牌等黑色产业比以往更加活跃了。
孙枢称，补贴畸高（客单价200%）会带来黑色产业和刷单，对整个出行行业造成巨大创伤；同时允许大量外牌车涌入，不做安全排查，更是灾难性的风险。
无论是品牌美誉度、用户体验还是政策风险上，滴滴都是黑色产业的受害者，一位滴滴员工对时间财经表示，他们也在加大力度打击，“但是打不尽。”
但是在双方对运力的争夺战中，时间财经了解到，滴滴一度开放了线上绑沪牌的通道。少了线下认证，不合规司机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刘然（化名）正是一名黑色产业从业者，俗称“黄牛”，据其所述，他可以解决驾龄不够、车龄不够、外地车辆等各种注册问题。滴滴开放线上绑沪牌的那天，他连发了几条朋友圈——“重大通知，滴滴线上绑沪牌已经开放，要做的司机速度”、“好消息，上海滴滴可以绑车了，全国起步价最高的城市，美团与滴滴的火拼中，之前告诉你们滴滴办不了的客户都可以过来了”、“上海继续走一单，看时间秒过，没办的抓紧了，错过这次和以前一样花再多钱也无能为力。”
王笑说，通过像刘然这样的“黄牛”，花800块钱就可以办一个美团沪牌的账号，滴滴的价格也差不多。
他就办了一个美团账号，准备从苏州去上海拉活。司机群里也可以见到“黄牛”在散发小广告。群里不少人向“黄牛”问价格，许多外牌司机都跃跃欲试，到上海赚一笔快钱。
还有不少司机加入“刷单”大军，一位北京司机称，他知道有些人光是在家几个手机互刷，就能赚到二、三百一天，“更别说认真干的了。”在上海司机群里，有人表示，准备买十几张手机卡在家里刷单。
在需求的刺激下，甚至产生出了职业刷单手。据《新京报》报道，有“黄牛”表示，“美团滴滴打车刷单，车费五五分，车主赚补贴。”
刷单方法也很简单粗暴，“派单都是就近派的，你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我叫车，如果不是你，修改手机设备继续叫，就跟换手机一样的。”
以上不过是刷单、改牌大军的一个缩影。还有更多的非法车辆进入到市场，扰乱正常的市场秩序，留下巨大的安全隐患。
执法部门马上有了行动。在美团登陆上海的当天，上海市交通委、公安局、价检局联合约谈美团，指出五大问题：车辆和人员数据尚未接入行业监管平台；部分外牌车辆和非沪籍驾驶员违规注册；部分广告宣传语夸张，有低价竞争之嫌；司机端能显示目的地，且存在变相加价；巡游出租车接单后，顶灯状态不能转换。
4月5日，上海市交通委执法总队再次出击，对美团开出首张“责令通知书”，并正在研究对已获得许可的网约车平台吊销其经营许可经营许可证的程序。
交通执法总队表示，美团、滴滴的竞争乱象已经严重扰乱出租车汽车市场运营秩序。从即日起全力加强对非法网约车的查处力度。同时，也将同步加大对网约平台的处罚。
就在执法部门开出“责令通知书”的前一天，滴滴的沪牌绑定开始要求“人车合影”，美团发出公告称严惩套牌违规行为，“将会对被发现的不合规车主进行永久封号处理。”
重走来时路
网约车的护城河并不深——只要朴素地撬起司机、乘客两端，这个商业模式就基本成立了。后入的玩家只需有足够的资本，就能轻松地复制一遍。
滴滴对这套玩法并不陌生，其江湖地位正是在经历两场补贴大战后奠定的。2014年初，滴滴、快的在分别接受腾讯、阿里的投资后就展开了一轮补贴大赛，事后程维说花掉15亿。之后，在与Uber的竞争中，Uber创始人卡拉尼克称，滴滴一年要在补贴上花掉38亿美金。
补贴真的持续有用吗？仅仅半个月，司机们的态度已发生微妙变化，原因有两点，一是滴滴司机端的补贴后来居上，二是美团对乘客端的补贴力度不够。
但是，“如果单子多，肯定还是开美团合算，”一位司机表示。
孙枢发给滴滴员工的内部信称，从3月26日起，美团是在上海的市场份额开始进入下行通道，目前被压制在15%以内，并仍在持续下滑。
不过，阶段性数据并没有任何意义，市场份额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补贴策略而变化。
在程维看来，网约车是一个包括了技术、资本、效率、营销、品牌、政策等的全方位的竞争。专车的壁垒在于服务，快车的壁垒在于交易市场设计和技术能力，“滴滴和优步合并以后，易到、神州加上首汽可能烧了100多亿。可是烧100亿对市场有什么影响呢？”
也有分析人士认为，滴滴所强调的安全、服务、市场交易设计能力上的壁垒，在补贴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美团在资本、技术、服务能力上几乎与滴滴相当。
美团作为“攻”的一方，如果对司机和乘客的补贴不能持续、大幅高于滴滴，那后者在规模、服务上的先发优势会让其在这场战争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
而对滴滴来说，如果防御措施只是“你烧钱，我就烧更多的钱”，那它就无法避免随时有 “美团”一轮又一轮地掀起补贴大战。网约车市场的游戏也只能在“烧钱”这种低等级套路里重复。
“美团来了，还会有人开滴滴吗？”
“不一定，那要看谁的补贴更高。”
北京时间财经记者 万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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