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若霈
一个排斥无孔不入的消费主义的音乐节创始人，说不想因为挣钱背离最初的方向
“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影响城市之声’在中国都是一个特例独行的产物”
北京二环边上的糖果俱乐部与粤菜餐馆金鼎轩和地坛公园比邻而居，它集音乐现场(livehouse)、KTV、会所和迪厅为一体，过去曾是年轻人心目中的城中潮地，现在却不免有点老旧过时。
4月26日，在糖果逼仄的空间里，一场被一些业内音乐人视为盛会的音乐节正在进行。 “西南偏南”音乐节总监詹姆斯·迈纳(James Minor)坐上台时，主持人问：“这里谁是业内人士？”三四只手举起来。作为第六届“影响城市之声”音乐节的论坛嘉宾，迈纳是一场名为《如何借力showcase音乐节打开新市场》大师课的主讲之一，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中国。见同行居然如此寥寥，迈纳不敢置信地耸耸肩。他发现需要更大声一点。楼下一层的场地里，即将表演的乐队正在调试音响，燥热的声浪一阵阵传过来。
北京糖果俱乐部外观
“西南偏南”音乐总监詹姆斯·迈纳
美国“西南偏南”音乐节现场
爆发式扩张的音乐节
这是第六届“影响城市之声”音乐节现场。与大众流行音乐节不同，这类音乐节以专业性和小众著称，人称卷包儿(Showcase)音乐节。卷包儿音乐节中最知名的品牌是每年3月在美国得州奥斯汀举行的西南偏南音乐节。它最早面向同行推出，开始只有音乐演出和论坛两部分。随着规模、质量和口碑的建立，今天的西南偏南成长为一个集音乐、电影、互动式媒体的全球创意大会。
今年影响城市之声包括一个持续2天、内涵13组议题的论坛和持续4天、分别在北京四个音乐现场呈现的12场现场演出，其年度主题是“细分”。音乐节官方解释说：“细分折射了我们心态上的变化……通过细分来建立目标，目的是找到自己。”影响城市之声创始人、前音乐文化营销公司视袭音乐总经理、现任摩登天空国际事务部总监张然说：“我们是为音乐节等产业内人士服务的音乐节”。
2015年，该音乐节正式被摩登天空收购。“这个平台把中国音乐和全球连接起来了，短期内没有一定要盈利的目标。”摩登天空老板沈黎晖说。
中国的音乐节市场正在爆发。据小鹿角智库不完全统计，2016年中国市场上音乐节数量达到了165个。其中迷笛、摩登天空和草莓音乐节成为其中的明星品牌，并纷纷将音乐节办成了连锁音乐节。草莓音乐节分会场最多，今年会在15座城市举办。9月至10月通常是音乐节“血战”之时，2016年全国有将近60场音乐节集中在这两个月登台。这些前赴后继的音乐节同质化严重，有45位音乐人参演了5场以上音乐节，而民谣乐队好妹妹、摇滚歌手谢天笑、民谣歌手陈粒俨然成为音乐节的流量乐队或艺人，10%的音乐节都有他们出场。音乐节越火，越呈现一种音乐内容生产跟不上市场需求的病状。如何创造音乐节的新内容？
“影响城市之声”始终如一的特别
张然2008年开始关注卷包儿音乐节。那年公司旗下民族摇滚乐队杭盖在49个国家巡演，其中很多重要的演出平台就是各国卷包儿音乐节。在这些音乐节的亮相很快打开了杭盖的国际知名度，他们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演出邀请。“中国当时没有这种舞台可以发现有潜质却又未被发掘的音乐人。”2012年，他创立了“影响城市之声”。
“影响城市之声”创始人张然
“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影响城市之声’在中国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产物。”公告牌(Billboard China)海外业务总监沈衍说，他从第二届“影响城市之声”便开始参加。作为一个音乐经纪人，他从业十余年，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将海外乐队介绍到中国，为其寻找合适的演出机会。他发现，“国内音乐节对于来自欧美的新艺人需求不高，主办方普遍觉得新人带不来票房。”
音乐节虽多，但多数音乐节都是“热门音乐内容”和“流量艺人”的堆砌。一些乐队身价暴涨，乐队供不应求。据张然统计，伦敦有大约2000个音乐厂牌，而北京加起来可能20个都没有。音乐节整体盈利能力也不乐观，根据《北京商报》报道，“目前市场中能盈利的音乐节大概只有20%，大部分处于亏损状态。”
辰海资本合伙人陈悦天专门投资文娱内容，他们一直将音乐节作为重点关注的领域，他说：“国内很多音乐节嘉宾池子、运作模式甚至赞助商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创新的地方，所以不赚钱。相较之下，垂直细分音乐节人群基数虽小却精准，转化率高，人均花销也高，未必不是新出路。”
“影响城市之声”舞台演出
在“影响城市之声”的舞台上，独立流行、摇滚、电子、世界音乐等各种音乐风格的艺人都有展示舞台，为的是让所有演出商和音乐节主办方都能挑选出适合各自业务的艺人。“但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看出音乐人身上有谁的影子，”张然说。
去年他去了19个国家，25个音乐节，一年八成以上的时间都泡在全球各种音乐节和现场演出上。每年，他与英国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Glastonburg Festival)、丹麦罗斯基勒音乐节(Roskilde Festival)和世界音乐博览会(WOMEX)的操办者组成的委员会根据乐队提交的录音录像、现场演出视频等材料筛选音乐人。Nova Heart、龙神道、阿基耐等中国乐队借此输出海外，而草莓、迷笛音乐节等中国音乐节也在这里寻找适合中国市场的海外乐队。它也会为包括张北音乐节等中国音乐节定制整体演出阵容或为细分的音乐节定制海外乐队。
今年“影响城市之声”收到将近2000个国外艺人和500个国内乐队报名，最终确定47个乐队。
以不变应万变
“为产业做好服务”是张然举办“影响城市之声”的首要原则。起初，与一般音乐节相同，“影响城市之声”也以音乐节平均售价水平向所有乐迷开放演出，不过由于到场乐迷超出预期，演出场地有限，专业的音乐产业人甚至无法看到参演乐队的演出，艺人也错失了被发现的机会。在这之后，“影响城市之声”将演出票价调整到每场200元人民币左右，并减少了艺人专场演出的数量，乐迷如果想参加必须购买通票。“这样可来可不来的乐迷就不会购票，我们牺牲票房是希望能够保证现场体验。”张然说。
除此之外，“影响城市之声”还以“一对一快速见面会”的形式促成乐队与海内外音乐节主办方、唱片公司、经纪公司、在线直播平台等产业人士进行15分钟现场会面，以促成项目合作或达成演出意向。不过，张然发现在中国很难说服产业内人士购票参与活动，“大家觉得受邀免费参与才有面子。”因此票房表现不如预期。除票房之外，“影响城市之声”主要依靠从现场达成的交易中收取服务费和代理费为生，至今尚实现盈利。
“影响城市之声”宣传图
世界音乐博览会创始人克里斯托弗·伯考斯基(Christoph Borkowsky)表示，考虑到卷包儿音乐节有时很难获得听众青睐，找赞助商很难，因此它们多由政府建立或资金扶持其发展生存。“影响城市之声”目前也得到了一些使馆和文化出口基金的赞助，但这并不解决它的生存问题。张然显然对无孔不入的消费主义很排斥，他反复强调：
“
以不变应万变，等中国有100个厂牌时，我们就差不多到扩张的临界点了。此时此刻利用这个平台挣快钱是不成立的，想挣钱就要改变它，拔苗助长就背离了我们最初的方向。
”
世界音乐博览会创始人克里斯托弗·伯考斯基
2016年下半年，“影响城市之声”将中国所有重要音乐节主办方、演出商汇集到成都，以论坛和闭门会议形式为成都成为“音乐之都”出谋献策，同时进行了演出。今年又依法炮制在昆明加演了两天，每天能卖出两千张票。伯考斯基认为他们早就应该离开北京，就像西南偏南也没有办在美国华盛顿，而是得到得州奥斯汀政府支持一样。
张然不认同，他说：“‘影响城市之声’不是中国版‘西南偏南’。西南偏南太大了，很多乐队自费去演出但无法得到有效的曝光，但我想把‘影响城市之声’做成一个很小很酷的事，全世界最有音乐品味的人都在现场，我认为是最酷的玩法。”为了节省成本，这个音乐节的场地至今未搬出过北京的各种音乐现场。
编辑：吴荻、高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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